走近一看,人已经不能用苍白形容了,她似乎……已经咽了气。胸口,没有起伏了。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该是怎样的遗憾?望着望着,鼻头开始泛酸,为着这个女人凄楚的一生。
作为绣娘,身份卑微,却阴差阳错,成为了李家的二姨娘。无家世,无背景,无人脉,从此踏上了被欺辱迫害的道路。嫁人生孩,备受冷落,甚至于,自己过不上人的生活,而自己的女儿,也过着非人的生活。如今,凋零于地,不免令人唏嘘。门当户对,拥有不相上下的实力,是何等重要。
如此一个女人,她承受得太多了,仅仅用一句可怜,无法一笔带过。她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上……也许,让她最难过和悲伤的,是她一直没有能力凭借一己之力,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吧?甚至于,自己的女儿去世了,她还在病重中。
“娘……”不知为何,李琇蕥忽然溢出了一声哽咽。
李修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息紊乱沉重,似乎因为李琇蕥的哭腔,而感同身受地感染了那股子哀伤的情绪。
“你娘的死因,我会调查清楚,给你娘一个公道。”
“我娘是吃了橘子出事的?”李琇蕥看了一眼桌上的橘子。
李修德看了玉灼和刘妈一眼,刘妈和玉灼连忙跪下。
刘妈最先诚惶诚恐地开口,“老爷,小姐,卉儿把橘子送来竹篁轩后,二姨娘并没有吃下。一直放到今日,才吃下的。没想到,刚吃下……”
“老奴也不知道为何这样……”刘妈声音颤抖,肩膀也有所抖动,“自从三小姐让和老奴和玉灼悉心照顾二姨娘那日起,竹篁轩的饮食起居,老奴和玉灼都是谨小慎微的。一直以来,二姨娘所食之物,都有用银针测过。无黑色之后,方才给二姨娘食下。因为这些橘子是从褚玉苑送过来的,所以老奴也并未多想,并未用银针测试。”
李修德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再死一个人了……这李府到底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着实让他筋疲力尽,很难接受。他闷闷地说出一句,“怎么会这样?”
他看了李琇蕥一眼,只见李琇蕥神色悲戚,惆怅之气萦绕在她周围。根据刘妈的说法,这橘子是从褚玉苑送过来的,按理说,李琇蕥根本没有害死她亲娘的可能。所以……这下手之人,绝对是另有他人,可是会是谁?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李凌云和李芊娇两兄妹的面容,李修德神情凝重起来。李凌云回来李府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这个父亲看,那种敌意,似乎要将他们父子俩的关系,硬生生切割开来。
李凌云和李芊娇对李琇蕥母女俩,有着很强的敌意,他们两个人都觉得他们母亲的死亡,和李琇蕥有关系,所以他们的下手的动机是特别强烈的。所以……这件橘子中毒死亡一事,他要如何处理?
李琇蕥眼皮跳得快速,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在悄然上演,她看了李修德一眼,“父亲,我娘亲所食橘子,的确是我让卉儿从褚玉苑送过来的。这些橘子,我有吃的,并未出事。”
也就是说,这些橘子,是离开褚玉苑后,才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李修德那双卧蚕眼垂下,有意地说了句,“此事,凶手另有他人。”她不可能会害死自己的亲娘……
李琇蕥听此,眨了眨眼,“父亲,此事,还望您好好调查一番。帮我娘亲揪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不然……她到了黄泉之下,都不会瞑目。”
李琇蕥哽咽起来,为着这无辜的,凄凉的女人的一生,“她至始至终,都不曾做错过什么。”最开始的错误,就是李修德喝醉了酒,霸占了甑氏的身子,让甑氏有了身孕,不得不成为李家的姨娘。
对于李修德这样一个男人,李琇蕥打从心里看不起。既然将人娶回家,就好生对待,哪怕只是妾。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走到了甑氏的床沿边,屈膝跪下。她握住甑氏的手,右脸贴在那冰冷的手背上。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侵人的悲哀。
李修德看了太医一眼,示意太医跟他出去。太医被李琇蕥的哀情感动,并未注意到了李修德的眼神。直到刘妈走过去,稍稍地在耳边说了句话后,太医才慌忙地抬头,这才跟着李修德出去了。
院子里。
李修德:“橘子的毒,是什么毒?”
太医:“回大将军,鸩酒。”
“鸩酒……”李修德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两个字。
“橘子里面有这样的东西,本将军妾氏,竟闻不到?”
“二姨娘卧病多时,身体素质下降,加上如今是寒冬,她有鼻塞之症,闻不到这毒物的味道,实属正常。”太医多加了一句,“下此毒之人,定然了解二姨娘的身体状况。”
“知道了……”李修德心情很沉闷,“劳烦太医了,您可回去了。不过……府里死了人之事,务必不要对外说起。”
太医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答应了下来。随后,便离开了竹篁轩。
李修德陷入沉思,整个府上,除了兄妹俩有杀甑氏的动机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人了。真要调查下去?他开始犹豫起来……
庭院里的他,不断地来来回回地踱步,似乎再纠结,似乎再沉思。每一步,都异常缓慢,一如他犹豫不决的心思。终于,他站定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舒缓开来。紧皱的眉头,看向屋子的方向,他沉沉地吁出一声。
已然下定了决心,不再追究此事。因为,他已经打从心里,确定了这两兄妹,已经再开始报复李琇蕥。他虽然头痛,但是……眼下,他实在是无力分身处理后院之事。这后庭之事,他是完全不清楚,也不愿意插手去管。至于宋氏和李琇蕥为何闹到如此地步,他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这些争斗,莫名其妙。
更让他烦闷的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总是让他做出抉择,做出最后的结果——这也许是一家之主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