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尽头,林枳言一个人坐在床上。
而走廊另一头的书房里,坐着的是将她带回来的苏翰。彼时苏翰正锁着眉头,听着属下的报告。
“所以她是需要去发布会的吗?”苏翰揉了揉太阳穴,在皮制的沙发椅上换了一个姿势,显得有些头疼,“第一次觉得电影大卖竟然是这么烦的事情。”
“所以苏总想要怎么办?”那个属下问道,“让她去吗?还是瞒下这件事情暂且不提。”
“瞒下来吧。”苏翰叹了一口气,道,“她露脸以后倘若被挖走,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这件事情,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明白了。”
“你去准备一下车吧。”苏翰道,“对了,一会儿再给林枳言准备些吃的,放在餐厅就好,记得跟她说一声。”
“好的。”
那个属下应下,看着他出去以后,苏翰站起身来,背着手立在了窗前。窗外的风景自是一如既往,但是他现在毫无心思去欣赏窗外的景色,脑子里只有如何留下林枳言的想法而已。这个没有演戏基础的人却有着演戏的天赋,而他需要把这样一个有魅力的人监控起来才行。
晌午过后,林枳言到底是坐在了餐厅的饭桌前。
苏翰一句话下去,属下哪里敢怠慢。虽然式样简单,分量也不大,但是却个个儿都是精致的小菜,连那米饭都是碧莹莹的,一看就是上等的新米。旁边摆了四菜一汤,都还热乎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消息,反正这几样菜道道都极合林枳言的胃口。
桌上还放着电视的遥控,约莫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太过无聊了。
于是林枳言顺手拿过,调到了娱乐频道。漂亮的女主播一如既往,她又在讲娱乐圈的花边新闻,林枳言一边在心底暗笑,一边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
味道很好。
于是心满意足的林枳言本是一边吃一边看娱乐新闻,却听到电视里的女主播突然提到了那部电影,林枳言猛然抬起头来去看。
当中的那个女子,身段妖娆,穿着有流苏的鱼尾裙。特写逐渐向她拉近,林枳言这才惊觉她的脖颈上……竟然是那样熟悉的项链!
不敢置信的林枳言手一抖,筷子落在地上,沿着地板的缝隙滚动起来。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曾经设计的作品出现在了电视上。于是所有的回忆疯狂的涌上了心头,林枳言猛然站起身,险些撞翻了椅子,向后连连退了数步,扶着额头靠着墙。
那是她的作品。
那是她曾经设计的作品。
于是和珠宝设计相关的一切过往纷杂而起,搅得她头痛欲裂。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这样难受,感觉曾经拥有的突然离自己而去呢?
她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只觉得一瞬间整个人都空了去。魂亡魄失一般模样,她颓然抬起头又看向电视。
特写早就给了其他人,但她眼前萦绕不去的还是自己所设计的那个项链。
经历了什么?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回忆纷杂,她竟然找不出来自己所想要找到的那一段能解释这一切的回忆。太混乱了,模模糊糊能记起那些人脸,但是他们是谁?他们于她是怎么样的人?
她只觉得脑仁发胀,就如同哭过很久以后那种仿佛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已经飘忽起来的头痛感觉一样。
她跌跌撞撞的扶着墙走回自己的房间,被床角绊到险些摔倒。又转身将房门锁上,窗帘拉上,只想把自己封闭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她只觉得眼前都有些迷茫,扫视一周后抓起了书桌上的纸和笔,脑子里涌现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回忆逐渐有了形状,凝成了一幅又一幅的设计图。
家中无人,唯有落地钟表在滴滴答答的运走着。
地上扔了一地的白纸,每张纸上都用铅笔画着精细到不可思议的设计图。而坐在书桌前的女子头发有些蓬乱,眼神相当迷离,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停歇。她就像一个狂人一样只顾着将一幅幅呈现在她脑海里的作品画下来,再不思考其他,除了头痛欲裂,她也再感觉不到其他。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明明能够画出这样的设计稿,但是怎么都找回不到自己想要找回的那一张对自己的人生的设计稿?脑海里的思绪太多太纷杂,她真的不知道应该从何而起。于是就只能去画、去画、再去画。
这些作品之前可曾画过?
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如今笔下就是这样的行云流水,想要把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设计图全部的画出来。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演员?林枳言就仿佛电影里受了刺激的女主角一样拼命想要停下思考,但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点。
那个项链,是这样熟悉,又是这样陌生。
她是真的感觉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地面上早已铺满了画稿。有人敲门她都没有听见,直到那人用钥匙打开了她的房门。
那是苏翰。
刚刚从发布会上回到家中来的苏翰。
“这是……?”
林枳言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两只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可见是哭过许久的。再一看,房间地上全是被画过的纸,有些边角许是被泪水浸透,已经卷曲了起来。苏翰见状,不由得心下一惊,连忙疾步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怎么了?枳言,你怎么了?”
他走的时候,她不还是好好的吗?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什么都记不得了。”林枳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不住的颤抖着,仿佛经历了什么恐怖到极致的事情,苏翰心里一紧,看她这样突然感觉心里窒息一般的难受,林枳言颤抖着从椅子上起身,向他走去了两步,带着颤音道,“我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办,我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