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六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他终究还是成功了,他终究还是将林枳言给救了回来,但她的情况依然不太好,只能先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脑部重伤并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病,即使他保住了她的一条命,剩下的也只能看她的造化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她不能醒过来,那么就只能一辈子做植物人,如果她醒过来,估计脑子也不清醒了,重则傻子,轻则失忆,无论哪一样,顾淮南怕是都不能接受吧。
他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楼下安然散着步的病人及家属,心中十分担忧,他已经尽力而为了,淮南,张伯伯已经没有办法了。
重重的叹出一口气,他走出办公室打算去看一下顾淮南有没有醒过来,当他一跨入病房,便见顾淮南睁开眼睛静静的望着躺在沙发上的顾老爷子。
他放低声响,缓慢的朝他走过去,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替他掖了掖被子,开口道:“怎么样?感觉好点吗?”
顾淮南从清醒开始,脑子里就不停的回放着发生车祸时的画面,那一块块碎落的玻璃不停的打在他身上,还有林枳言额头上的血。
这一幕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特别是林枳言满头是血的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样子,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很害怕,那一种黑暗将他吞噬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他不敢问林枳言怎么样了,他不敢面对医生给他的回答,他不敢见她现在的样子,他这一次,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他们才刚准备去领证啊,她怎么能够离开他,想到这里,他更加难受,仿佛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张雾见他眼神空洞黯淡无光的样子,也是十分心疼,其实他很明白,他现在在想什么,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在自己面前出事。
他将手搭在顾淮南的肩上,安慰道:“唉,淮南啊,你放心,伯伯已经将她给救回来了,只是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顾淮南转过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过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失魂落魄了,至少他已经能够有反应了,他心中有些欣喜。
可又不禁更加担忧,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呢?可他既然已经给了他希望,不就应该告诉他一切吗?他不能瞒着他,一定要让他振作起来。
“人呢,我是给你救回来了,可她的情况并不好,重则成植物人,轻则失忆,完全没事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陪在她身边。”
顾淮南听这话,虽然并没有多大的喜悦,但至少他心中燃起了希望,这就意味着她不会死了,她还能醒过来,她还能在她身边。
自他醒来便压抑在心中的酸楚终于发泄出来,他狠狠的揪住头发将头埋在双膝间,失声痛哭起来,眼中的泪水一滴滴的滑落。
沾湿了薄薄的病号服料子,晕出一团团水渍,此时的顾老爷子终于醒了过来,他看见儿子抱头痛哭的样子,心头又钻上一股无名怒火。
他大步走过去,一掌拍在顾淮南的后脑门上,怒道:“从小就教你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哭?”
顾淮南听到父亲的教训,擦掉泪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头发胡须已经花白的老人,心头嘲笑起自己刚才要随林枳言去了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在刚才自杀了,岂不是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更何况林枳言还有醒过来的机会,他真是得不偿失。
他嘴角扬起平时那一抹轻描淡写的不屑笑容,这老头子虽做了诸多冥顽不灵无法让他原谅的事情,终究还是在意他的。
张雾原本还想责怪老顾,这孩子才醒过来就对人家下狠手,真是个老顽固,哪想顾淮南居然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看来还是这老顾有办法。
他笑了笑,拍拍顾淮南的肩膀,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林枳言在重症监护室,要是他想去看的话便去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顾老爷子听到张雾提起林枳言,鼻息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他可算是知道顾淮南为什么哭了,长这么大为了一个女人哭,真是给他丢脸。
“你可真本事,不就是一个女人?顾淮南,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给我丢人的。”语气中满是讽刺,布满胡须的嘴角也透露出轻蔑。
顾淮南闻言,薄唇也勾出一抹嘲笑,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所以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才那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对吧?”
说完就抬脚走了出去,顾老爷子看着他穿着病号服的单薄身影,心中有火也发不出来,他把对他母亲的补偿全都给了他。
他到如今却还是在责怪他,这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啊,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这么多年换来的却是他的冷言相对。
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年了,顾淮南已经二十七岁了,两父子的关系却一直无所缓和,越是长大,他便越是远离他,越是对他不屑。
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更加沉重的心痛,他的儿子啊,从来就不肯原谅他,也是,他对她母亲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连他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顾淮南走到重症病房的时候,推开门的手都颤抖得厉害,他还是无法面对林枳言那张柔和的面容,都是因为他,她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带着深深的自责走进病房,却发现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由于房里没有开灯,看得并不真切,很是模糊。
这时,那个人抬眸看着他,他才看清楚那是自己的小侄子顾沣翼,他怎么会在这?顾淮南蹙起两道浓密的剑眉,不悦的开口。
“你怎么在这里?”神色中满是鄙夷和嫌弃,这个小侄子不会还对林枳言有什么想法吧,林瑜霏流产都没见他去看过一眼。
顾沣翼蹭的一下忽然站起来,一拳挥在他脸上,不甘的大吼道:“为什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不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人,顾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