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来也没用。”景行看着福全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银安殿,他仍旧是笑:“呵呵,三姐,你是不知道胭脂的脾气有多倔,她若是急起来连我都打……”
“这回可不是一巴掌就能让她出气的了……我订了婚,就是把她找回来也没用,她说不会给我当妾,那就一定不会……我知道,她的脾气就这样……”
“唉!”三郡主走到景行身前抬手从他的袖笼里摸出了帕子,一边轻轻的擦拭着他唇角的血丝一边说道:“不当妾就不当吧,三姐倒是喜欢她这样的性子。”
景行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三姐……我也喜欢她。”
“唉!”三郡主又是一声长叹:“喜欢也别逼她了。”
“咱母妃什么样子,你是记不得了。”三郡主把帕子递给景行,站直身子比划了一下:“比我还高,比我粗壮,咱父王的身量还没你高呢,天热的时候,父王就往母妃身后躲,一准儿晒不着!”
这样的故事几个姐姐都给景行讲过,每次听到景行都会咧嘴笑笑,这回他却没笑:“父王当年娶母妃的时候定是不愿意的……”
“愿意不愿意的,他们也过了一辈子。”三郡主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往殿外看着:“若是父王不喜欢母妃,怎么会有我们姐弟八个孩子。”
景行低了头:“父王也纳过妾。”
三郡主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哪个女人能容得自己的夫君纳妾,什么贤良淑德,都是装的!高门大户里女人的心思最是龌龊,三姐听得多了……你姐夫若是敢纳妾,我一准儿学咱母妃,用刀剁了他!”
“三姐夫不敢……”景行咧嘴笑笑。
“他那个人……蔫人出豹子……”三郡主说了几句之后便一挥手:“不说他!咱先说好了,等把胭脂姑娘找回来你可别在逼她了……”
“咱母妃就因为父王纳妾的事儿和父王动了刀,胭脂要是那个性子,你逼她也没用。”三郡主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跟三姐说句实话,你跟胭脂到底圆房没有?”
景行正眼睛盯着对面的几条椅子腿发呆,听了姐姐的话,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片刻之后,他慢慢地侧过头来看着三郡主说道:“当然圆房了,要不你弟弟我能随便由着一个女人抽我嘴巴!我近些时日都是宿在她那里的。”
“三姐就是这么一问。其实,你不说,三姐也料到了。”三郡主又往大殿外看了看才说道:“那就更得把她找回来了,说不定胭脂都有了身孕了,咱们景家的孩子可不能生到外面去!”
“咳咳!咳咳!”景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着咳嗽了几声脸都憋红了:“也……也不会那么快吧?”
“怎么不会?!”三郡主又一瞪眼:“就你七姐,就被那个你七姐夫沾了一次身子就怀上了!要不能那么容易被他娶回去?”
“那……那是得把胭脂找回来。”景行也看向殿外。
外面是黑沉沉的一片,夜色已深。
“找回来,咱好好对人家,若是她实在不乐意做妾室,那就等她生下孩子来,你好好安置她……总要让她衣食无忧才是。”三郡主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嗯……”景行随口应了,脸上泪痕犹在,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着,显得心事重重。
……
“福管事,咱们往哪里去找啊?再说这位姑娘我们也没见过是什么模样,怎么找?”贤王府的台阶下福全被一群府里的仆役围着等着他拿主意。
福全面色镇定的环视了一下围着自己的汉子冷哼道:“没见过不会问么?长着嘴就为了说废话?”
他一张嘴,仆役们顿时没了声儿,等着听他能讲出个什么法子来。
福全想了想,抬手指着一个身材苗条清秀的仆役说道:“她叫胭脂,身量……就和他差不多……嗯,长得也差不多……眉清目秀的。”
众仆役统一的看向了那名青年,该青年被看得不好意,顿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众仆役集体的撇了嘴:咱王爷眼瞎啦?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
“别愣着着了!赶紧找去!”福全抬手赶人:“多往人多的亮的地方找,她毕竟是个女子,胆子小。”
“是。”仆役们应了,四散开去。
……
下了贤王府的台阶,燕之茫然的走在街道上,心是空的,她像是没了感觉。
没多大会儿功夫,这条街道走到了尽头。
站在街头,她左右看看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燕之虽然来了这里几个月时间,也经常出王府,可她去的地方很少,也不敢走得太远,这次一从王府的正门出来,眼前都是陌生的景物,她很快的迷失了方向。
无所谓了,她没有家了,方向对她并不是那么重要,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现在只想离贤王府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燕之转向了一条深深的巷子,走得快了起来。
巷子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很快的,燕之发现自己又面临了选择。
这回她没有多想,只是随意地往右面的一条胡同里拐去。
胡同的尽头是一处院子,燕之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燕之只得转了身:“怎么就走没了路呢……”
“姑姑……”隔着几步远的地方,靠墙站着一条小小的身影,此刻正紧张的看着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秋夕?!”燕之站在那里没有动,脸上也没有表情:“他让你跟着我的?”
秋夕马上摇了头:“姑姑,是我自己跟着你的。”
“跟着我做什么。”燕之提步慢慢地从秋夕身前走了过去:“你也看见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儿呢。”
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听见了身后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其实一直在,只是她方才一直没了心似的,自然是听不到的……
“赶紧回去吧。再晚,王府该落闩了。”燕之没有回头,只轻声说道。
“我不回去了。姑姑,让我跟着你吧。”身后,是小男孩糯糯的声音。
“跟着我,等着饿死?”燕之只觉得自己说话动作都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姑姑是不会让我饿死的。”秋夕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不敢靠的太近,仍旧倚着墙站着。
燕之转身面对了他:“秋夕,你有家,就是不回王府你也有地方去,而我,是没有家的。”
“姑姑,我也没有家。”秋夕背靠在墙上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燕之:“这是我的卖身钱,是我爹把我卖了,当初说是为了给我娘治病……”
“现在,我娘没了……我也没家了。”秋夕撇撇嘴,想强忍着,可是没忍住,还是呜呜地哭出了声。
卖身契被他贴身装着,有些发潮。里面还夹着两张一两银子的银票。
燕之小心的打开,借着月色去看上面那些潦草的字迹,末了,她把银票和卖身契放在一起叠好还给给他:“娘没了,你还有个爹,所以,回家吧。”
“我没家啦!”秋夕蹲在地上,抱着头哭的委屈:“我爹又成亲了,我娘才没了几个月他就成亲了……”
痴情女子薄情汉……这样的故事太多,薄情寡性之人,世上从不缺少。
“有家。”燕之沉默了好一会,她对着端在地上的一小堆人伸出了手:“秋夕,咱们回家。”
秋夕抬了头,眼里的泪水汪着,他看见了燕之伸到自己的眼前的手是模糊的一个影子,但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
“走吧,咱俩别夜游神似的在外面逛荡了。路走多了费鞋,咱以后得省着银子花。”燕之用力拉起了他,秋夕却疼的一咧嘴:“嘶……”
他抽了口冷气。
“你腿怎么了?”离得近了,燕之才看见他的膝盖上洇出一片血迹,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发现那处血迹已经结了板子,是硬硬的一片。
“是我自己跑的急,摔了一跤,没事儿。”秋夕吸溜下鼻子已然破涕为笑,他赶紧抓紧了燕之的手说道:“姑姑,我走得快着呢,真没事儿……”
“那咱就走!”燕之也对着她一笑,伸手抹了把他脸上的泪水,又刮了下他的鼻子:“不害羞,哭鼻子!”
“嘿嘿!”秋夕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我……我以后不哭了……”
“我才不信呢!”燕之牵着他的手往胡同外走去,她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说道:“光我就看见你哭了几次啦……”
“那我不是还小么。”秋夕小声说道。
“这回咱俩可是一样了。”燕之眼睛看着前方苦笑了下:“我今儿才知道自己也是他买来的……”
“不过我比你值钱!”燕之说着话得意的扬起了下巴:“我值三十两,你才六两,一个我能买五个你!”
“我不是还小呢么。”秋夕抬头看了看她,轻声说道:“姑姑,你养我几年吧。等我大了,有了力气就能多卖些银子了。”
站在胡同口,燕之停了脚步,她面对了秋夕一字一字的说道:“姑姑养你。但以后再不会卖自己,也不会卖你。记住了,咱再不给人当奴做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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