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量的道士微笑不语。
寻了空,两个护卫向谢安歌道谢:多谢仙师慷慨解囊,小的感激不尽。
虽然知道自在观的道士厉害,但知道哪比得上亲身经历呢
九郎是我的好友,应当的。
护卫们又向萧琛道谢,有了这清心符,日子好过多了。
萧琛用鼻子哼了一声。
顿了顿,谢安歌又道:唤我仙师就太言重了,二位还是唤我道长吧!贫道道号青莲。
是,青莲道长。
仙从高到低有天仙、神仙、地仙、鬼仙、人仙。其中,鬼仙、人仙虽然担了个仙字,实质上仍旧是人。只有飞升之后,受到天庭正式册封,才能真正称为仙。
那两个护卫不懂这其中区别,只觉得会法术就是仙人仙师了。
内行人谢安歌听了却有些不好意思,他的修为还担不起这样的尊称。要是成了地仙,他才有这样的底气。
第10章 妖鬼十
二人说走就走,刚出发没多久,谢安歌突然心生悸动,若有所感。
修行之人,与天地沟通,追求大道,时日久了,对自身的命运会有个大概的预知,心血来潮之时更是事关重大,不容忽视。
谢安歌拧起眉,掐算一把。
介于真与假的虚空中,无数的个体,身体伸出的命运之线,与其他的命运线连在一起,像一张毫无规则又密密麻麻的网。
他的天眼以自己为节点,庞大的法力顺着命运之线流向各方,无数上演在这个世界上的记忆、场面在谢安歌眼前重现。
有许多事也许连当事人都忘记了负心汉轻易许下的诺言,孩童时期发下的誓言,少年时立下的宏愿这一切,原本应当无人得知,现在却像没有闭上壳的软贝,朝谢安歌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来。
遥远的北方,死气与怨气冲天,独属于军队的红色煞气也隐隐有噬主之意。
短短几息间,谢安歌脸上的血色褪去,豆大的汗珠瞬间挂满额头。
咱们备上粮草再去北疆。谢安歌淡淡地道,声音比往常轻了些,却依旧镇定自若,没有一丝颤音,予人无穷的信任感。
就像此时的萧琛,明明觉得好友应当请太医诊病,休养,却还是下意识地道:好。
***
所有的粮草都被施展了轻身咒,矫健的马儿也被谢安歌注入了法力,使得它们能日行千里,夜行百里。一路疾驰,日夜无休,众人没几天就到了北疆。
不同于中原的富饶平和,北疆很粗犷,却另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美感在里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壮美和瑰丽,色彩饱满的画面霸道地占领了人们的眼帘。
扮作买卖粮食的商队入了城,城里十分萧瑟,家家户户挂了白幡,元宝、蜡烛、线香的味道溢满城中,冥币洒得满天飞舞,像一群群无枝可依的枯叶蝶。
街上的行人只剩下了青壮年男子,无不瘦骨伶仃,如同行尸走肉一样麻木,但手中都拿着木枪、木棍之类的武器,随时都能上战场。
倒是看到他们的目光都不善极了,只是因为没有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
巡城的士兵也是面色蜡黄,来去匆匆。
萧琛的心情也沉重了几分,他皱着眉,疑惑不解地问道:李将军不是胜了吗怎么会这样
说起北疆的李将军,那也是个传奇人物。他年少时是个好赌的混账,常常输得裤子都当了,仍旧是死性不改,左手少的尾指就是他赖账的铁证。
后来也不知怎的,也许是为了一口吃的,这位李将军就入了军,从小卒做起,一步步做到将军。后来,那赌也戒了,还娶了媳妇,有了儿子。
李将军大胜,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谢安歌低咳几声,沉声道,北疆离锦城远,消息传到锦城时,都晚了。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白惨惨的,像糊了白面一般。
暮色渐渐低沉,冀城的上空笼罩着不详的气,暗中窥视的邪物蠢蠢欲动。
晚饭时分,军营外架起了大锅,火头军往锅里放了肉和野菜、杂粮,一锅煮了。香气浮起来时,饿得很的火头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腹部大声叫了起来。
开饭了,开饭了!
将粮食捐给军队而导致家无余粮的百姓们,纷纷捧着碗来排队领饭。
领到饭的狼吞虎咽,还没领到饭的拼命嗅着空气中的食物香味。
一个长脸男子不小心被挤到了,碗里的食物掉了一半出来,汤汁洒了一地,他毫不犹豫地蹲到地上,也不在意地上的灰尘,伸出乌黑干瘦的手抓起来就吃,表情十分满足。
队伍后面的百姓看见了,不停地咽口水,眼中露出赤.裸.裸的渴望,像一群饿狼一般。
将掉到地上的食物吃完后,那长脸男子看着浪费了的汤汁,面露心痛可惜,盯着地上好一会儿,意识到无法将到了地上的汤汁吃到嘴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这些人衣衫褴褛,粗俗无礼,比繁荣地区街边的乞儿尚且不如。
但,他们同样是大晋的子民。
既让人恶心,又让人同情怜悯。
圣人尚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无论是谁,但凡没有亲身体验过这一切的,都没有资格评判、轻视这些命如草芥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