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今日之事,不出半刻便传得满地府皆知了。
回了鬼王殿,差人去叫崔畔来。结果三催四请,才得知,这向来任意妄为的儿子,竟在殿内直接拉着新娘子入了洞房,他倒是好,直接省去了拜堂的礼俗。
老鬼王忍了又忍,半晌才憋了一口气,挥挥手叫人散了。
看来,一时半刻,是叫不来他那逆子了!
孟婆将最后一个吊死鬼送了奈何桥,抹了一把汗回头准备休息片刻时,抬眼便见一熟悉的白色倩影坐于桌旁,容貌依旧,只是看去清减不少。
她张了张嘴,沙哑的如破风箱似得嗓音从喉咙里倒出来,“呀,鳯兮姑娘……”话未说完,她笑着轻轻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不,现在应该叫夫人了吧?呵呵,你什么时候来的,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老身倒是许久未见到你了呢,去阳间游览了一遭,有何收获?”
鳯兮苍白的笑了笑,淡色的唇瓣没有丁点血色,她垂眸望着粗陶瓷碗内泛着黑沉暗黄的茶水,轻声道:“婆婆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叫我鳯兮便好,叫夫人,我反倒听不惯。”
孟婆一怔,瞧她这副似乎风一吹便要倒了似得模样,连忙笑了笑,从善如流的哎了声,应了。
“那你——”她心内直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1007.第1007章 百年身(二十五)
1007.第1007章 百年身(二十五)
那厢鳯兮反倒开口了,她不甚在意的抿了口茶,“没什么收获,只是背了条人命债,此生,怕是不得好死了。 ”
孟婆心下一咯噔,忙拉着鳯兮的手,连连“呸呸呸”几声,不满的横她一眼,嗔怪道;“鳯兮丫头,这一晃眼老身也认识你许多年了,你怎如此死心眼?既然嫁与了崔判官,莫在胡思乱想了。”她语重心长的说教一番,“我是看着崔判官一路走来待你如何的,将来崔判官继承了王位,你便是鬼后了!万人之,整个冥界都要对你俯首称臣呐!这等不吉利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知道么?”
她晃了晃鳯兮的手,催促道。
鳯兮缓缓颔了颔首,清涟的眸子内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欣喜之色。
她说:“我知道了,婆婆。”
孟婆轻叹,余光扫到鳯兮雪白的颈子,那衣领都掩饰不住的咬痕,心里划过震惊,狐疑地在鳯兮细白的小脸扫了一圈儿。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探了探她的经脉,这一探,大脑瞬间恍然,大彻大悟。
这是——
她沉沉的吁了一口气,崔畔她,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啊!
究竟是何苦呢?只要再忍一忍,凭借他对鳯兮的关照与爱护,博得美人心,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日孟婆絮絮叨叨与鳯兮说了许多,也是应景,那日的生意凋零,竟鲜少有鬼魂赶去投胎。
鳯兮知道了孟婆的过往,原来,她竟与九重天,那掌管世间姻缘的月老有过一笔姻缘债。
提起那人,孟婆清秀的脸满是笑意,用她那沙哑不堪的嗓音啐了一句,“呸,那老不死的!”眼睛亮的仿佛天的星子,竟全无半点儿怨恨。
这时候,她的脸,竟堪堪有了些许小女儿家的娇态。
鳯兮难得起了些兴趣,后只听孟婆对她的那段过往总结了一句,“不过是场风流债,姻缘尽了,感情自然到头了。鳯兮啊,有时候,活在当下,远沉浸在过往流逝的腐朽岁月里,更自在啊!”
暮色渐沉。
昏黄的天空渐渐失去了最后一点光彩,街道两旁有沉沉的浓雾升起,衬着周遭若隐若现传入耳畔的哀戚恸哭,越发显得阴测测的,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她从未想到孟婆与月老还有这一茬。
一个牵了红线,一个断了情感。
天意弄人,即便是神仙,可见也是逃不过的。
崔畔远远见鳯兮从奈何桥方向晃来,素白纤细的身影他只需一眼,便能从周遭无数来往的绰绰鬼影看到。
他唤了一声,“鳯兮,”便笑着走前牵过她的手。
鳯兮淡淡嗯了一声,竟不知什么原因,并未挣脱他的手。
崔畔一喜,眼眸亮了几分,怀着忐忑的心轻声问了一句,“鳯兮,你去找孟婆了么?”
鳯兮抬眼扫了他一眼,清冷如秋水的眸光竟让崔畔心里一突,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她的那双清眸照的无处遁形。
忙仓惶解释道:“鳯兮你听我说,我并没有跟踪你,也并未派人监视你,只是见你从奈何桥那边走……”
☆、1008.第1008章 百年身(二十六)
1008.第1008章 百年身(二十六)
“嗯,去婆婆那里坐了会儿,不行?”她轻扫了他一眼,缓步越过他继续前行。 ()
他又能如何呢?自从前些日子做出了强迫她的事情后,便见她话一日一日少,面也再难露出一个笑容。身形日渐消瘦,他悔不当初,咬着牙赔不是,恨不能将她放到心尖子宠,哪里还敢再做混账事。
现在,鳯兮是他的祖宗,恨不能整日捧在掌心里供着,每日三叩九拜才行。
闻言,本以为解释后鳯兮不会搭理他,心内冰凉空洞一片,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爪撕扯,空落落的发慌。
哪曾想鳯兮竟然回答了他,语气貌似也不坏?他剑眉一跳,飞也似的追去,忐忑的悄悄瞥了一眼,凤目大亮。鳯兮她笑了!她竟然笑了!
崔畔简直恨不得喜极而泣,心道孟婆真是好样的,心道少不得要给孟婆备一份儿厚礼送过去。二十年前她从忘川河畔救了鳯兮,才给他争取到时间赶去救治她。现如今,又哄得鳯兮重新绽开了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