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捉弄
    永琮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 永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静寂的空间中,显得很是突兀。
    太子以手抵唇咳了咳, 三阿哥使劲朝永瑢瞪去, 四阿哥呆愣愣的, 不知道怎么打圆场了。
    永琪脸色猛地涨红,起身朝乾隆拱手,着急地道, “皇阿玛,儿子的建议总有不当之处,如何能与改土归流之策相媲美?七弟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原本思虑了许久的腹稿, 现在一着急,都化作了云烟,消失不见。
    一顶高高的大帽子扣下来, 永琪差些呕血。
    永琮的耳朵也是真的灵敏,他不过轻嗤一声,就被人听见了?
    永琪心下恨得不行, 这是在御前, 太子, 还有其他皇子都看着呢!
    非但没了在皇阿玛跟前表现的机会,还被永琮透露出了他们两个不睦的事实。
    永琪的面色都快红得滴血了, 只盼着皇阿玛能够训斥七弟。
    这样不敬兄长, 在普通人家都是说不过去的吧?
    乾隆挥挥手让他坐下, 轻飘飘地斥责了永琮一句, “用膳就好好用膳, 说话就好好说话。朕又没问你和永瑢, 那么着急地回答干什么?也别扣高帽子给你五哥, 快吃吧。”
    真的是轻飘飘的,不痛不痒,永琮哼唧了一声,嘟囔道:“儿子以为,我和六哥都要回答呢……”
    永瑢感激的目光飘来,永琮眨眨眼,偷偷地比了比耶。
    乾隆看见两个儿子的小动作,被气笑了,“准噶尔当然要打,问题是怎么打,何时去打。你那小脑瓜里成日装着点心,难不成还要和朕商讨军国大事?”
    永琮乖巧地听训,眨巴着大眼睛,表示自己受教了。
    经他一闹,膳桌上的氛围也活跃了些,当然,这是建立在永琪的痛苦之上。
    太子的视线在埋头大吃的永琮身上转了一转,掩住嘴角的笑意,“皇阿玛,不若儿臣先说……”
    乾隆欣慰地颔首。
    “至少要一年,才可出兵。假设两军交战,他们的装备落后,与朝廷相比实力悬殊,这般看来,与大金川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准噶尔地势崎岖,又与沙俄接壤,我军将士长途跋涉,士气定会大落。往最坏的情况考虑,若是沙俄增兵……”太子娓娓道来,在座的几乎听入迷了。
    太子话音刚落,乾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永琏的提议,与他心里的想法是重合的!
    现下不宜打仗。
    白莲教还未根除,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太多了。等火器更新换代之后,回头把旨意递交六部,让他们商讨出具体的章程,才可发兵准噶尔。
    对,二哥说的太对了。
    永琪原本的思路被打乱,不由自主地随着太子的话语走,反应过来后心里一慌,二哥把能说的全说了,还有些令人拍案叫绝的提议,是他怎么都没料到的。
    就像沙俄的因素,永琪绝不会考虑在内。
    三阿哥永璋于此道并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想着出彩争先,故而另辟蹊径,从整治军队的角度着手,不好意思地道:“儿子想着,几十年前噶尔丹作乱,他们就想着往我军安插探子,或许对战的时候检查一番,会有大效用。”
    接着,讲了好些刑讯的办法。
    乾隆仔仔细细地听了,哈哈一笑,“看来,永璋是个做监军的好料子。”
    永璋的脸红了红,发自内心地高兴了起来。
    四阿哥永珹沉吟了一会儿,“士兵贵精不贵多,或许组建一支精锐之军,以作潜伏之用,打探敌方的动向,或者刺杀首领?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打酱油的永瑢有些迷糊地想,探子、斥候不也是这般的效用吗?
    永琮越听越是熟悉,精锐部队……啊,有特种兵那味儿了!
    没想到,四哥温温柔柔的,还有这种见地!
    乾隆说了声好,太子的眼睛也是一亮,赞许地点了点头,“四弟的提议极妙。”
    连病弱的四哥都被皇阿玛夸赞了。
    余光看见永珹欢喜的表情,五阿哥永琪冷汗涔涔,压力更大。
    很快轮到了他,永琪干涩地张口,中规中矩地说了几句,并没有独一无二的看法与建议。
    乾隆微微地点了点头,再多的表示却是没了,扫一眼泛凉的膳食,扬声唤:“吴书来!”
    吴书来掀开帘子,躬身进来,“万岁爷?”
    “把这些热上一热,重新端来。”
    说罢,他对儿子们道:“出巡不比宫中,娇贵不得。将就着吃吧。”
    皇子们齐齐应了是。
    只永琮和永瑢两个,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瘫在座位上,分外与众不同。
    永琪僵硬着神色,懊恼极了,他失去了一次让皇阿玛另眼相看的机会!
    肚子还饿着,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永琪拳头紧握,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他跟自己说,以后还有机会的,不着急。
    谁知永琮吃饱喝足了,就想干坏事。
    他眼珠子一转,往永琪的方向偏了偏,故作伤感地叹了一声,捧起心口,嘀咕道:“哎呀,好厉害的高见,还不如我的‘打就是了’。”
    嘀咕确实是嘀咕,只有永琪一人听得见。
    永琪:“…………”
    *
    永琪饭都没用几口,僵着脸,和众位阿哥下了御驾。
    永珹见他心情不好,以为五弟是因为没有得到皇阿玛褒奖的缘故,安慰道:“一时紧张,没有发挥好是常事,五弟不必太过自责。不若随四哥去车架里边歇一歇?大热天的,骑马也累。”
    永珹单独占了一辆马车,空间宽敞,配备也好。
    他是真心地关怀,永琪扯了扯嘴角,也没了推辞的心思,“多谢四哥了。”
    这边,永琮被乾隆单独留在了御驾里。
    永琮吃完饭觉得口渴,熟练地从暗格里拿出一包果子碎,撅着屁股,伸手拎起茶壶,冲泡了一杯果饮,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乾隆瞥他一眼,强按住笑意,沉声问:“朕早就想问你了,老针对永琪做什么?”
    永琮一听这名字就气鼓鼓的,“我哪有针对?我是夸他呢,夸他有高见!”
    “编,接着编。”乾隆冷笑一声,“不说出个理由来,朕就没收了你的点心。暗格里全都是吧?你额娘那儿也有许多……”
    说着,作势要喊吴书来,永琮顿时慌了,“皇阿玛,我说,我说。”
    乾隆抱过永琮,捏了捏他的包子脸,“嗯,说吧。”
    永琮扭捏了一会儿,小声道:“儿子说了,皇阿玛别生气。原本我没什么感觉的,觉得四哥也好,五哥也好,都一样嘛。后来和珅被他的两个伴读欺负,我就觉得,肯定有五哥的指使在里头!”
    一个儿子说着另一个儿子的不是,乾隆却没生气,反问了一句:“指不定是莫须有呢?”
    此时,他就像和永琮谈心一般,并没有帝王的架子。
    永琮哇了一声,“皇阿玛你忘了吗?更早的时候,他给我求情,其实是想给我难堪呢。要不是我会背《千字文》,就要出大丑啦。”
    这件事,乾隆至今还记得。
    皇帝微微一叹,或许,这就是他对永琪失望的根源吧。
    大手揉了揉永琮的小脑袋,“行了,朕知道你委屈。出了气就好,也别做的太过,永琪到底是你的哥哥。”
    永琮眼睛一亮,这就是过了明路啦?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软软地撒娇道:“皇阿玛你真好。”
    乾隆失笑,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他这么说,并不是全然的偏心,因为永琮的“报复”,至多就是言语上挤兑一番,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老五做错了事,钻了牛角尖,的确得遭受惩罚。若是连小七的挤兑都熬不过去,还谈何皇子的气度?
    永琪文武双全,能力绝佳,从勘破人贩子案就可见一斑,十二三岁的年纪封了贝子,已是不凡。
    乾隆对他虽不如对太子那般看重,但也寄予了厚望,想着老五日后可以辅佐太子,延续盛世。
    永琪小时候,因为聪明伶俐,很是得乾隆与太后的喜爱;永琮出生后,永琪依旧有宠,到后来才慢慢地淡了下去。
    乾隆隐隐觉得,永琪心眼太多了,竟想着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受愉嫔影响,慢慢地走上了歧路,不顾身份年龄,针对相差六岁的小七,还在上书房拐着弯地说小七没有“礼义廉耻”……
    这些,皇帝同样看在眼里。
    针对六七岁的幼弟,他也下得去手!
    因为长子永璜的事,乾隆对永琪的耐心消下了许多。
    他目光暗了暗,永琪啊永琪,你千万不要让朕继续失望。
    *
    从京城到热河这一段路程,永琮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御驾上度过,三分之一的时间与二哥、六哥,还有穆穆、绵德玩耍,最后三分之一的时间,被太后搂在怀里,听和敬姐姐讲故事,舒舒服服地当了几日的咸鱼。
    没有上书房的课业束缚,永琮觉得自己胖了好几斤。
    事实上确是如此。
    路程遥远,虽说马车平稳,但终究没有宫内舒服,唯独一个永琮,包子脸都圆了一些。
    快到行宫的时候,永琮翻车了。
    太子原先还不知道,乾隆和皇后车架的暗格里全都塞满了点心。后来看见永琮嘴边的饼干屑,他就生出了淡淡的疑问,等永琮撅着屁股去拉抽屉的时候,太子灵敏地翻上了马车,精准地“人赃并获”,把他抓了包。
    “……”太子无语了好半晌,拍了一下永琮的屁股,“你塞满一辆还不够?是谁的主意?”
    且这些暗格是防护的机关,就这样憋屈地被拿来当点心盒了。
    “我向皇阿玛求来的……”永琮小心地捂住屁股,瞅了瞅太子的神色,嚯,大事不好了,二哥的脸乌漆麻黑的!
    太子对乾隆简直绝望了。
    不知是谁数落永琮是“贪吃鬼”,前些年不让他带宫外的点心来着?
    太子决心盯着永琮,再这样下去,堂堂大清七阿哥,就要变成小肥猪了。
    他马也不骑了,成日成日跟在永琮身后,和探照灯似的,一直到了行宫,永琮都没有接触暗格的机会。
    永琮简直气坏了!
    他一生气,就想干点坏事。绵德胆子小,这等坏事不可与他说道,于是永琮找来胆大活泼的穆穆,两人嘀嘀咕咕了许久,趁乾隆和太子接见蒙古王公的时候,偷偷摸摸溜进了太子的寝殿。
    穆穆凑在永琮的耳边问:“小舅舅,我们为什么要拿香囊啊?”
    永琮脸上笑眯眯,悄悄地回答大外甥:“没有香囊,玉佩也是好的。小爷就想让他气上一回!捉一只野兔来,然后把东西挂在兔头上,牵着它在营帐里乱窜……”
    穆穆想象了一番兔头挂香囊的场景,猛地打了个哆嗦。
    太子的配饰之物,都挂着杏黄色的穗子,是身份的象征。饶是穆穆这般胆大,也害怕太子舅舅发飙,扯了扯永琮的衣袖,“要、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永琮说到这个就气,面颊鼓鼓的,“他让我失去了心爱的点心,不共戴天之仇哇!”
    他拖着穆穆进了寝殿,左瞧瞧,右瞧瞧,突然眼睛一亮。
    床榻边的木架子上,恰有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与佩剑、还有玉佩等物挂在一处,十分显眼。
    香囊的末端连着绛红色的穗子,微微有些磨损,一看就是常戴之物。
    “二哥一个都没挂在腰带上……咦?这个怎么是红色的?”永琮顿时觉得天助我也。
    他蹬蹬蹬地跑上前,踮起脚尖,拿下了香囊,端详了一会儿,上头绣了一个鸳鸯戏水的图案,精致极了,一看就是用心绣的。
    “肯定是二嫂给的!二哥的心爱之物!”永琮兴奋了起来。
    方才穆穆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永琮觉得,拿杏黄色穗子的玉佩挂兔头,是过于显眼了……
    为自己的屁股着想,也为穆穆的屁股着想,他下定决心,把香囊往衣襟里一塞,飞快地拉着穆穆开溜了。
    “走,跟小舅舅捉兔子去!”
    “不,不去了……”穆穆怂了。
    “不行!男子汉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穆穆,皇阿玛都说了,你名字里带有钢铁的含义,就要继承钢铁般的意志,是也不是?”永琮开始忽悠大外甥。
    穆穆想来想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好吧。小舅舅,我们可要找一只漂亮的兔子啊。”
    这样,太子舅舅打他的时候,下手就能轻一些……
    永琮一拍脑袋,“你说的太对了。找,就要找方圆十里最漂亮的兔子!”
    ※※※※※※※※※※※※※※※※※※※※
    永琮:别急,我带着钢铁大宝贝来捉你……
    方圆十里最漂亮的兔子:滚啊!!长得美也是我的错??挂了兔头,下一步是不是要烤兔头了啊???
    *****
    注:“钢铁大宝贝”是穆穆全名的含义,被[阿狸的忧伤]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