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启祥宫一片忙乱,嘉妃扶着腰,面上苍白苍白的,满是焦急。罗太医贴了贴永珹的额头,松了口气,“回禀娘娘,四阿哥感染了小风寒,无发热症状,不碍事,微臣开几剂药方便能痊愈。”
嬷嬷阿弥陀佛了一声,嘉妃的神色由阴转晴。永珹身边的小太监说,四阿哥读书太过用功,三更半夜地还在苦读,没有及时添上外衣,这才生了病。
她把永珹身边伺候的人全部罚了个遍,心里还烧着一团火。永珹算不上天资聪颖,却比三阿哥永璋聪明许多,从前师傅布置的功课永珹向来是第一。五阿哥永琪进学之后,永珹的功课就排在了第二,来请安的时候苦闷地道:“额娘,我不想读书了。”
才七岁的皇子阿哥,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嘉妃捧住他的脸,认真地道:“额娘的永珹是最厉害的,再努力努力就能超过五阿哥了……白日里比不过,晚上用功不就成了?”
听闻儿子回阿哥所之后就开始夜读,嘉妃是欣慰的。现在抓紧进学,打好基础,日后定会受益无穷,只需保证必要的睡眠就好。
谁能想,永珹竟折腾的生了病!
她不是气他挑灯夜读,而是气他不加外袍,让自己受了寒。
太医说永珹没有大碍,嘉妃顿时心念一转。
用完晚膳,她问嬷嬷:“派人去长春宫了没有?”
嬷嬷附耳说:“画屏那丫头机灵着,掐着时间去了。”
嘉妃就浮出了笑容,送走太医后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妆扮了一番。她怀着孕,此时也不管不顾了,扑了厚厚的一层粉,描摹了弯弯的柳眉,端详了一会儿,又把肉色的脂粉点在了双唇之间。
静鞭响起,嘉妃扶着嬷嬷的手,眨眼间露出悲怆的神色,眼眶里含了泪,扶着肚子,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绣着龙纹的蓝青色长靴映入眼帘,嘉妃略微一福身,哽咽道:“给皇上请安……”
宫人们齐齐跪了下去,“给皇上请安,皇后娘娘请安,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嘉妃的泪珠子凝结在了眼尾,她抬头一看,皇后一身简单的打扮,不施粉黛,淡淡地望着她。
下一秒,皇上的怀里传来“啊啊”的声响,永琮啃着小肉手,黑亮亮的眼睛眨呀眨,对她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皇后来也就罢了,皇上还捎来了七阿哥?!
嘉妃的脸庞僵硬起来,肚子隐隐作痛。但她还没行完礼,只得继续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乾隆抱着永琮,扫了她一眼问:“永珹呢?”
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特别的喜爱,但到底是他的儿子,听说生了重病,人也烧糊涂了,他心下还是有些担忧的。
进了内室,永珹躺在榻上,脸颊发红,眼睛紧闭着,病得很不安稳。宫人端着药碗放在一旁,等放凉了就可以喝了。
“太医怎么说?”皇后用手背量了量他的温度,这病看着着实凶险。
“永珹为得万岁爷的夸奖,半夜三更的读书,结果着了风寒,太医开了药方,说最好静养多日,否则,否则……”嘉妃的泪流得更凶了,她捂着心口喘着气,要不是有嬷嬷扶着,整个人就要倒了。
永琮头一次见识到了后宫女人的本事,说哭就哭,他一个说不出话的娃娃都想怜惜。但他下意识地讨厌嘉妃,她偶尔看自己的眼神,说不上来的怪异。
小孩对善恶很是敏感,永琮哼唧了一声,皇阿玛,你可不要被骗了!
乾隆抱着永琮的手紧了一紧,沉声问:“读书读出来的病?”
七阿哥在面前,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嘉妃梗着一口气,低低地哭:“这孩子好强,臣妾劝也劝了,可他病中还叫着皇阿玛,叫着读书,臣妾能怎么办?”
皇后轻轻扬起了唇,垂下眼帘摸了摸永珹滚烫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茧自缚,真是蠢货。
只是可怜了这孩子,烧的很是厉害,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微微侧头吩咐了于嬷嬷几句,于嬷嬷应了,朝梁双喜作了个口型。
梁双喜是长春宫的总管太监,他即刻遣了几个跑腿的奔向太医院。
这边的动静很轻,那边嘉妃哭诉完,乾隆忽然笑了。
他强忍着怒气,一字一句地道:“不是你劝他挑灯夜读的么?”
七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学业要紧,哪里能要紧过睡眠?皇后上回和他提过一提,他只当这是玩笑话,也没当一回事。
哪有额娘劝儿子半夜读书的?!
没想到嘉妃还真的这么做了。
乾隆真没想到嘉妃会这样的愚蠢。她一向温柔小意,看着也知书达礼,虽说不得宠,该有的体面一分也没少过。
是了,包衣的女子总归目光短浅,就算家族抬了旗,也掩盖不了她眼高手低的事实。
嘉妃愣在了原地,她劝永珹晚上读书的事,皇上怎么会知道?
来不及争辩,乾隆的目光沉沉,满含压迫地盯着她!
嘉妃脑海一片空白,机械地跪了下去,潜意识不忘护住自己的肚子。
乾隆瞥见她滚圆的肚子,揉了揉眉心,怒气也散了些,“你就好好地在启祥宫待产,别整些有的没的。这回的欺君之罪,朕看在永珹的面子上不予追究……”
太医院院正背着医药箱急匆匆地赶来,皇后拍了拍乾隆的手背,“皇上,当务之急是孩子。臣妾看他烧得更厉害了,让人叫了李院正过来……”
永琮顺便回到了他皇额娘的怀里。天色渐晚,他也渐渐有了睡意,正要模模糊糊地入梦,李院正沉吟半晌:“这倒巧了。臣闲来无事整理了最近的脉案,罗太医午后上呈的那份还在,四阿哥明明是小症状的风寒,并未发热,怎么严重了许多?”
宫里的都是人精,许多人面色就变了。
永琮也一瞬间清醒!
李院正医术高明,皇后怀永琮的时候,就是他把的平安脉。他见多识广,又有皇上皇后做靠山,自不怕得罪人。
“臣以为,四阿哥是被冷水浸了全身,这才发起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