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莫卿抿了抿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臣女想求将这个莲花羹带回去再喝吧……”
惠妃干笑了一声:“为什么?在这儿吃不也行吗?反正又没有别人,都是你的……”
余莫卿摇摇头,英气的脸上染上一股愁绪:“娘娘也知道,臣女久年在外,在外生活不易,对这些精贵之物实在是可望不可求的。而太子风波过后,臣女也才回相府不久。臣女身份低微,见识也少,实在没吃过此等精细美味,所以想带回去慢慢品尝。娘娘美意,臣女心领。那桃花酥臣女就已经吃够了,便想着将莲花羹带回去了,还请娘娘同意……”说着,余莫卿的面色更加祈求。
“本宫还当是多大事呢……好,就依你。你这丫头在外受苦多年,这其中也有本宫的错……”惠妃见状,眉目一转,又笑了起来,“来人,将莲花羹盛起来装好,好让余三小姐带回去。”
立马有宫女将莲花羹端到了后面,给余莫卿准备起来。
然而再等宫女将装莲花羹的食盒放到余莫卿面前时,她又眼神一凝。
因为刚才将莲花羹端进去的是一个宫女,而端出来的却又是另一个宫女。而这个宫女又恰好是余莫卿刚才好奇的那个宫女。
余莫卿想,正好趁此机会观察一下这宫女的下颔处的胎记是什么,所以她趁着这宫女放下食盒的时候,她立马故意用手肘撞掉了桌上的筷子。
她刚准备去捡,那宫女果真抢了先替她去捡。
见这宫女蹲下去,她眼神一瞟,盯紧了那宫女下颔处的胎记。
只见那胎记略微有些暗沉,呈条状,下方还有个尖尖翘起的弧度。
余莫卿若有所思,她总觉得这胎记像什么。
像什么?
余莫卿眼神猛然一冷,这胎记分明是一个蛇尾的形状!
这宫女已经将筷子捡了起来,递了过来,余莫卿迅速收敛眼色,淡淡点了一头:“多谢。”
那宫女很快就又退到了一旁,脸色极为谦逊,很是乖巧。
余莫卿保持冷静,压住了心中的猜测,起身朝惠妃行礼:“臣女多谢娘娘。”
惠妃摆手:“不用不用,你且好好吃着这桃花酥吧。”说着,又将桃花酥往余莫卿面前一摆。
谁料余莫卿忽然脸色大变,立马弯着腰捂住了肚子,艰难地开口:“娘娘……”
惠妃脸上也是一惊,立马起身搀扶着她:“莫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
余莫卿一对秀眉紧紧皱在一起,原本红润的脸颊染上一层苍白之色,看上去很是憔悴,她艰难开口:“娘娘……有没有可以方便的地方?我……我……忽然肚子好痛啊……好痛……”说着说着,余莫卿的口吃越来越含糊,带了些哽咽的语气。
惠妃抿了抿唇,立马关怀起来:“你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嗯?”
“不……不知道……”余莫卿摇摇头,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来人!来人!快带余三小姐去后殿的净房!快!”惠妃同样面色紧张,赶紧喊人过来。
立马有几个宫女慌乱拥了上来,赶紧搀起余莫卿,将她往后殿走去。
余莫卿一面捂着肚子,一面快要抹眼泪的模样,好不容易被带到了净房,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嘴里喃喃着:“好痛……好痛……”
宫女赶紧打开了净房的门,让余莫卿进去解决。
一踏进去,余莫卿立马将门关了起来,将自己的腰带解开搭在了门栏上,然后打开了恭桶,眼神一狠,伸手在嘴里抠了一下,立马将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又一手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让自己发出干呕的声音,免得外面的人知晓。
将刚才的桃花酥吐了出来,余莫卿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过来。擦掉眼中带着的清泪,余莫卿靠在了墙边,慢慢喘着气,闭了闭眼睛。
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气,她才睁开那双带着一股寒意的眸子。
其实她刚才根本没有完全将吃下去的桃花酥,一部分被她藏在牙后跟,一部分她刚吞下去就用内力隐隐往喉咙上逼。她原本就警惕,根本不敢碰别人给的食物,尤其是像惠妃这般令人看不出心思的人,所以她根本不会将桃花酥真正吃下去,并且还胡诌了个理由骗惠妃,要将莲花羹带回去吃。
而当她看到那宫女的胎记时,她便更知道这些东西不能吃下去,否则自己必死无疑。她已经认出,那宫女下颔的胎记不是别的,就是一条蛇的蛇尾。并且那蛇尾也不是什么胎记,分明是人为刺上去的。
而这个人为不是别人,正是出自余莫卿之手!
那宫女也不什么普通人,分明就是月舒!
想到这,余莫卿的眼神已被血色晕染,煞气凌人。
她不会认错的,那是她的手法才划出了蛇象,而她也记得,那是她亲手用剑刺进月舒那张原本就已经有一条伤疤的脸上的,用尽了她前世折磨目标的手段,就是让月舒记住,她余莫卿根本就不是她能惹的人,也不是任她欺瞒毒害的人。
她更记得,当天晚上永夜就说过,月舒已经自裁,并且尸首被送出了第一庄。谁曾想过,月舒根本就没有死,还换了副面容,藏在了惠妃身旁!
难怪她觉得那宫女的面容像是一个假面,一幅画,根本就是为了掩盖她原来那张已经被余莫卿让她留下耻辱的面容。难怪那宫女放下碗碟的姿势都是带着一股隐隐的内力,分明是她根本就会武功。
她可以想象,月舒根本就是趁着被打入蛇牢中时设计假死,然后趁机逃走,现在又是故技重施,在点心里掺毒,想要毒死她。
所以为了防止此事发生,她才假装吃坏了肚子,演了一出苦肉戏,躲到了净房里把吃下去的点心全部吐了出来。
余莫卿不禁凤眸一凝,心中更加觉得太子风波过后,事情却不似她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了。毕竟连她都不曾猜想得到,月舒三年前根本没死,还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若不是她谨小慎微,想必今日必定栽在她手上。
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惠妃指示,还是月舒暗自混入宫女之列,存心要害她?
可是她又想了想,如果月舒真要复仇,根本就不需要藏在惠妃宫里,再等到她进宫之时再下手。在这三年里,只要能打探到余莫卿的消息,她随时可以找她复仇,又何必等到现在?
这样一来就只有一种情况,根本就是惠妃早与月舒相熟,而这次邀余莫卿进宫,根本就是有所预谋的谋杀。
而她们的原因也就一个,正因为余莫卿揭发太子之事,已经危及到了她们,如果余莫卿再继续深入,定会查到她们头上。
思及此,余莫卿也同时明白了惠妃之所以是后宫之主的原因了。毕竟除了圣武帝的宠爱,分明是她自己就把持着一股势力,不管是容雍宫外的将士,还是月舒,如果不是惠妃背景深厚,手段惊人,她又如何培养出太子和三皇子这两个性情都令人恐惧的人?
余莫卿还猛地想起来自己在地牢里的时候,饭菜中被下了毒那件事。她想,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件事应该就是惠妃所为了,同样的手法,就是想将她置于死地。
如今这场鸿门宴根本就是故意引她进宫,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中毒而死。而她今日一死,惠妃背后的事就无人能知了。
她这能猜测,惠妃和善美艳的背后,不仅瞒了很多事,而且,很有可能是瞒着圣武帝的。不然她不可能这么急切地对余莫卿下手,而且还是在余莫卿揭发太子之后,想要调查柳宗真之死的真正原因的时候。
而她真正担心的是,惠妃所掌控的那一股势力,是否也在深入大昭的朝堂,从此危及到大昭根基?
看来她现在的确不能松懈,因为她有所预感,大昭皇室这波澜不惊的背后,却已经是腐朽地吐不出骨头了。
而现在她要想办法,怎么避开惠妃和月舒的毒害吧。
她还没有忘记,当年月舒被永夜扔进蛇牢之前的歇斯底里,那种充满仇恨的眼神,像极了她对太子的仇恨。
而她从来没有同情过月舒。
她一直知道月舒爱慕永夜,而那时候她并无心此事,甚至根本懒得管谁爱谁的事,却因永夜的照顾被月舒误认为是情敌,所以三番两次在糕点里下剂量较少的毒,还伺机败坏永夜名声,挑唆她对连硕的认知,最后败在她的手上,她根本不足为奇。
那日的记忆扑面而来,她抿了抿唇,她根本不知道她待会儿再若无其事地出去月舒会对她做些什么。而刚才月舒服侍她的时候还一副淡然的表情,更是令她有些惊讶。因为她知道,一个复仇入骨的女人,是何等的可怕。越是平静的背后,就越隐藏着多大的仇恨和杀意。
余莫卿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下凌乱的面容,重新打开了门,微微扶着墙,吸了吸鼻子。
宫女见余莫卿出来,又将她带到了惠妃面前。
惠妃再见到余莫卿一副虚脱的表情,手上微微抖了抖,开口道:“莫卿,怎么样了?现在好些了没?要不要本宫给你召来御医瞧瞧?”
余莫卿摇了摇头:“不用了娘娘,只是突然拉肚子,也不知道是昨日受了凉还是怎么?今早臣女还打着喷嚏,大抵是因为这样吧……”她表面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她也知道,惠妃根本就不可能为她召来御医给她医治,即便是叫了御医,那也只会是是和她沆瀣一气的同谋。
惠妃又关心着:“真的么?本宫见你脸色这么苍白呀……”
“臣女身子弱,常年都是这般的,今日这般蓬头垢面,实在叨扰了娘娘……”余莫卿一副内疚的表情,应见犹怜。
惠妃还在气着:“可别这么说,你也算叫本宫一声姨,本宫怎会嫌弃你呢?如今你这般脆弱的模样,又不用御医来看……要不,你就今夜留宿偏殿吧,也省的你回相府之路颠簸,身子更是受不住的……待你明日好这些了,本宫再让黄玉全将你送回去,如何?”
余莫卿心中冷笑,她可不傻,她自然知道,只要自己留下这一晚,恐怕她就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吧。她可是眼尖的看到,趁着她低头捂肚子的时候,惠妃还和月舒来了个眼神交流,想必是确定她身上的毒是否生效了。
她摇了摇头:“真不用了娘娘,臣女身份低微,怎可住在娘娘宫中?这实在不合规矩啊……再说臣女也并无大碍,还是提前回府吧……”
惠妃一再劝说着:“那怎么行,你都这幅模样,怎么撑得到回府呢?你还不如就在偏殿住下,放心,本宫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莫要怕叨扰了本宫……”
余莫卿刚还想再编个理由推拒,谁料这时宫外传来了声音:“平阳公主到!”
余莫卿顿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邢天熙来得果真是时候。
只见邢天熙穿着一身粉红宫装,亭亭玉立之姿,正轻快地往容雍宫的主殿走来,身后还带着几个贴身的宫女。
刚一进殿,邢天熙就朗声道:“惠妃娘娘这里好生热闹,原来是请了阿卿过来陪伴!怎么都不叫儿臣一个?难道是嫌弃儿臣聒噪?”
惠妃一见到邢天熙,脸色顿时一冷,眼神不断变幻,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回道:“怎么会呢?天熙是咱们的天之骄女,怎么敢怠慢嫌弃?不过是本宫光顾着和莫卿聊天,便忘了差人去叫你了……不信你问莫卿,她一来本宫还说着去请你过来呢,就是人年纪大了,这记性啊……”
邢天熙走上前来,带着身后的宫女一并朝惠妃行礼:“见过惠妃娘娘,娘娘万福。”
惠妃连忙摆手:“免礼免礼,来人,给公主备椅。”
“不用了。”邢天熙一口拒绝了惠妃,又看向余莫卿,“阿卿怎么这幅模样,看着就不怎么舒服呀?”
余莫卿还捂着肚子,脸上勉强恢复了平静:“是刚才臣女有些闹肚子,还在此麻烦着惠妃娘娘,臣女实在愧疚……”说着,她趁惠妃不注意的时候对邢天熙使了使眼色,想让她带自己离开这儿。
见余莫卿说起此事,惠妃又劝道:“不麻烦不麻烦,莫卿能来容雍宫,也算陪陪本宫这个孤家寡人呢……再说莫卿都这么难受了,又不肯让本宫请御医来……这不,本宫就让她留下来好了,省的到处走动,身子又受不住……”
邢天熙自然看出余莫卿脸上的不愿意,立马道:“没事,阿卿不住娘娘这儿,可以去儿臣殿内啊。儿臣的平阳宫也不差啊。”
而惠妃却道:“这……天熙怎么就这般将莫卿带走,那本宫岂不是做了歹人,让大家觉得本宫连个人都不得善待了?”
“娘娘仁慈,所以留着阿卿。可是阿卿毕竟和儿臣同岁,在一块还能呆得更久些呢,娘娘说是不是?”邢天熙反驳道,“再说,娘娘在宫内地位崇高,怎敢有谁随便议论娘娘?若有人说,那儿臣就告诉他们是娘娘心有慈悲,对阿卿无微不至呢……娘娘,就让阿卿随儿臣回宫吧,啊?”
邢天熙一脸天真可爱,撒娇般看向惠妃。即便惠妃不是她的母妃,但是为了余莫卿,她还是可以利用一下自身的资源的。
惠妃刚还想再劝说一次,让余莫卿留下来,可是身边的宫女却突然冒了出来,语音中带着一股令人难受的沙哑:“不知娘娘可听奴婢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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