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蓉婆才说完,便想起丁大那幽幽冷漠的声音:“慢着……”
余莫卿凤眸微眯,这丁大又要出什么主意了吗?她自知无人注意到是她的出手,这丁大定是心里有所不满,明明是想试探她的真假,到最后倒闹出了一场画面。呵,她倒想看看丁大还能耍什么花样。
毕竟是蓉婆的丈夫发话,蓉婆也不得不转过了身。
余莫卿也怯怯的转过身去,手一个劲攥着蓉婆的衣角。
从外面看来,原本布置得稍微有点气氛饭堂已是一片狼藉。
丁大的脸色有些阴沉,却在看到余莫卿转身后又恢复了淡色,嘴角还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阿才肆意妄为惯了,落得如此下场也没什么奇怪。圣女降我丁山村是为了造福我们,所以和阿才的死并没有任何关系。圣女冰清玉洁,今日若是阿才惹着了圣女,我替他向圣女赔个不是……”丁大嘴上虽然赔罪,可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任何赔罪的模样。
余莫卿转身便注意到了丁大脸上不易察觉的变化,但她并没有表露。听完了丁大的话,她立马羞红了脸,很是受教般点了点头。
“圣女来时身有不适,所以大伙儿也没敢轻待圣女,连衣服也没得了给圣女准备。如今又遇到阿才这不孝孙,圣女定也是没胃口用饭了。圣女且随蓉婆回房,稍后便差下人送去饭菜和衣服,还请圣女莫要嫌弃了我这区区丁氏祠堂啊……”丁大倒谦虚了起来,反过来哄起了余莫卿。
余莫卿稍稍心里并不为之所动,她倒想,她一来便被叫做圣女,这丁大究竟知不知道她是谁?她被带回来时意识就模糊了,身上倒没什么动静。这丁大虽试探她,但现在貌似也是信了她真假。如今这么哄起她,丁大又打了什么主意?
丁大没再说话,只是招呼了旁边几个下人去做些什么。
蓉婆见状便已经拉着余莫卿走了:“圣女且随我走吧……”
余莫卿颔了首,便踏出了饭堂的门,身后则跟着那些甚是低眉顺眼的女侍。
趁她们走后,旁边坐着的丁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哑巴?老大从哪儿弄来的?”
“路上捡的……”丁大又喝起了桌上的酒,两眼很是不屑,“也就是看她有点姿色,便想着把她打得乖巧些。不过看样子本事倒不小,还弄死了阿才……”
“这阿才不是老天给……”丁二一脸茫然。
“你还真信啊!”丁三嗤笑,“我都不信。说这个小哑巴是圣女也就一时的事,还不是为了给那些当真了的人搞搞玄乎,谁在乎这圣女是谁……”
“也是……管她从哪儿弄来的,就算是个哑巴,长得还不是这么标致?我可就等着圣祭那日了,呵呵……”丁二说着说着两眼放光,语气很是垂涎。
“我也是,嘿嘿……”丁三眼珠跐溜一转,也跟着笑了起来。
“够了……”丁大又冷不丁来了一句,“这么个小身板,还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呢……”
“嘿嘿,老大还得担心这个?”丁二一脸坏笑。
“可不是,上一个圣女还不是就是这样……后来丢哪儿来着?诶诶,我都记不得了……”丁三回想着什么,满脸激昂,仿佛一切近在眼前,好似刚刚发生不久。
“不就是尸谷吗?这都忘了?”丁二边酌了口酒,便提醒着。
“对对对,就是尸谷……呵呵,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在一起待着,也算有个安慰。总比一人死了寂寞呀,哈哈哈……”丁三猖狂的笑容,仿佛以往的事情只是普普通通,并不足挂齿。
“行了,以往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提起来又有什么用……来人,快些收拾了这儿。”丁大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缓缓站了起来,“你们还是再找点能干的吧,这个阿才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就叫他试试水,却没想到变成这个模样……记得,咱们要的人能干就行,连个女人都斗不过,还死成这样,还真是丢人……”说完丁大便拂袖而去。
立马过来几个下人将地上的阿才拖走了,有一波人端着装有水的盆过来,三两人在使劲擦着地板。
这边余莫卿又被带回了她醒过来的那间板房。这板房格局上倒什么都没变,还是原来的破落模样,余莫卿心底不禁嗤笑,表面上说她是圣女,也就让她住在这儿?当真是比在护女院的时候,和冯淑媛对待她的模样如出一辙,甚至变本加厉。
唯一有变的就是余莫卿身后的女侍并没有再跟进这板房,而且分散了开来,各自走向别处。
余莫卿是进到板房里才反应过来,略有些怀疑的看向蓉婆,开始比划着手里的姿势,想问蓉婆为何这些女侍又不进来了?
蓉婆会意一笑:“圣女是尊贵之躯,这些俗人怎么能陪伴圣女左右?她们自己是有住处的……正因为昨日身后尚在昏迷中,她们说过来为圣女祈祷的。既然圣女已经醒了,她们也没必要待在这儿了。”
余莫卿回了一个眼神,当真是这样?照蓉婆的话,她也才昨日才被丁大带回了丁氏祠堂?可惜并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圣女可别不信,我蓉婆的话岂会有假?”蓉婆将她拉着坐到了那个坚硬粗糙的板床上,“圣女且歇着,待会儿便有下人送来饭菜……想必刚才圣女也没怎么吃好吧?唉,那阿才也真是,往日里不收敛就算了,没想到还在圣女面前耀武扬威……圣女可是来拯救我们整个丁山村的,他倒好,竟然想在圣祭前欺负圣女……好在圣女身负天责,连老天都圣女出气呢……”说着,蓉婆脸上挂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欣喜,仿佛对余莫卿很有信心。
在外人来看,蓉婆无所不是善意,可是余莫卿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善意,这么极力想将她留下,却不透露具体的原因,任谁都不得不怀疑吧。虽然她暂时猜不出这种善意背后到底怀着什么心思,但她可以肯定蓉婆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友善。
自然,余莫卿的心思向来不挂在脸上。她微微点头,仿佛在赞同蓉婆的话。
蓉婆又和她说了几句家里家常,再次强调他们会派人和余莫卿的家人沟通,说服他们同意余莫卿在这里拥有圣女的身份。
余莫卿听后心里不禁冷笑,你们要是真的沟通我的家人,岂不是吓都要吓死了?恐怕隔日整个国都都会相传丞相之女被拐进山村后下落不明的消息了吧?
待蓉婆又向她吹嘘着圣女怎么珍贵难得,大家会更加善待的时候,门被推了开来。
余莫卿将视线从蓉婆脸上转到了门口,只见一个有些面熟的素衣女子端着一个托盘踏门而入。
当这女子靠近了些,余莫卿再仔细一看,又发现这女子并不面熟。只是因为她的脸色同样是蜡黄的,面容也是普通,所以她便觉得有些眼熟。这让她更加确信丁山村的人无不身怀隐疾,甚至蔓延之广。
那女子一来便放下托盘,径直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拜礼,模样很是虔诚。
余莫卿并没有在意这姑娘虔不虔诚,视线移到那托盘上,一碗白饭和几碗菜,荤素倒是齐全。一旁还摆着一件素色衣衫,只不过比这些女侍的成色更加有光泽,料子更加顺滑。
蓉婆也起了身,笑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打扰圣女了。圣女,你且用着饭菜。若是不够,就知乎一声……哦,对了,这衣服是特意为圣女准备的,今日才做好,所以才能送过来。毕竟是圣女,特意来我丁山村,这身上总不能还穿着以往的衣衫吧?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圣女换了这身衣服,必定风华难掩!圣女可要快些换上呢……”
什么风华难掩?余莫卿心里冷笑,没想到这蓉婆为了骗人,连谎话都说得这么得心应手,当真是为了哄得她好心留下啊……
余莫卿略带迟疑的点了点头,抿着唇羞涩一笑,又伸了手一抬,示意那仍旧跪拜着的女子起身。
蓉婆两眼一弯,也看向那女子:“行了,还不快谢谢圣女,你下去吧……”
那女子面色谦卑,丝毫没有反抗和其他想法,完全一副被操控的玩偶模样,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这时蓉婆也跟着起了身,拍了拍余莫卿的肩:“圣女且用着饭菜,我便下去了……”
余莫卿还假意看着饭菜出神,蓉婆便已经走了出去,轻轻将门掩了起来。
“啪嗒”一声清脆传来,余莫卿眉梢一挑,立马几步路并走来到门旁,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渐离去,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立马将门往回拉了拉,却发现门根本打不开,伴随着她手上的铃铛声,这破旧结有灰尘的房门外还有锁链拖动的声音。
她眼神一冷,这丁氏的人果真对她还是不放心,竟然就送来饭菜就将她关在这板房里了。
她想起刚才自己手里可以运气,想必内力有所恢复。这样想着,她立马抬手拍向那房门。
结果这房门纹丝不动,她只觉自己手心一热,除了略微的疼痛,一切都没有变化。
“怎么会这样?”她不禁喃喃道。
那她刚才是如何将那支发簪射出并反弹射进阿才脖子的?
她又向着房门推了几下,而它依旧岿然不动。
她恨恨的收了手,心想着丁氏也是够绝,想将她软禁起来。可怜这圣女并不是什么神圣的身份,反而是被一群无知的人玩弄于手掌的下人。尤其是那些女侍,虽然低眉顺眼,却无不是被奴役的后果。
既然房门没法开,她也就只能坐回了板床。隔了一会儿,她从出神中反应过来,站起来走到那托盘一旁,将那饭端了起来开始吃。刚才她确实没有吃好,再说她饿了一天,肚子本来就饿。反正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便一股脑扒起了饭,丝毫不顾形象。便吃着饭,她又用筷子夹起来几根菜叶子观察起来。
不出意外,这些菜叶子依旧和她在饭堂里见到的没有区别,都有那些虽然小但无法忽略的孔洞。她又夹起了一块红烧肉,只见那肉的肥瘦间出现很多黑色经络,因沥了一层红色汤汁,所以不那么容易看见,但还是被余莫卿发现了。
余莫卿挑眉,到目前为止,除了白米饭,她就没有发现其他正常点的菜。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几天只有委屈自己只吃饭了。毕竟她无法确定这些菜里是否有什么有毒物,即使丁山村的人大口下咽,但有些疾病是隐性的,甚至是潜伏着的。
她初来乍到,凡事都不得不防。
她狼吞虎咽的扒完了整碗饭,才打量起托盘另一边放着的那件素色衣衫。
她放下碗后,伸出一根食指将那素衣挑了起来,又覆上拇指,摩挲间确实有一种顺滑的感觉。
忽然她指尖触到了袖口什么,感觉上有些硬,却也无法说出具体是什么感觉。
她好奇将那袖口翻了开来,只见袖口边缘有一道略微泛着银白色的痕迹。
她将袖口拉了拉,对着房里透过的几丝光线凑近了些再仔细一看,只见那银白色痕迹上面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血丝,略微泛着褐色,看来已经有了些时日。
余莫卿凤眸一凝,明明这衣服不是新的,为何蓉婆却要说是为她专门赶制的?难道又是为了隐瞒什么?
她举起那袖口再对着光线,只见出现了一排隐隐约约的淡红色,组成在一起仿佛是一些字,还从袖口一直蔓延到了肩膀。可是因那字迹着实模糊,她也猜不出写的是什么。
忽然她细眉一挑,直接将衣服往身上一披,裹在了自己原来的衣服外面。她将手臂往那衣袖里一伸,发现这衣袖倒是适合她,她不禁来回转了转手腕。
结果蹭到衣袖的银铃铛发出清脆一响,她眉心一跳,眼神闪过一起灵光。
她缓缓将衣袖伸到眼前,又稍稍伸出手一看,眼神不禁一亮。
眼前的银铃铛不正是和这衣袖上的银色最初残留的地方是同一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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