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薄纱从余莫卿面前落下,厅堂里明亮的灯火照射到那张脸上,在场之人皆倒抽一口寒气。
明明是一副娇柔身段,杏色衣裙包裹有致,薄纱在时,那隐约朦胧无不吸引人,尤其是那双似水明眸。
却不料这薄纱之下竟是如此憎恶面容——密密麻麻的灰褐雀斑在鼻子周围占据领地,几个黑黢黢的痣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紧紧扒在脸上,几道狰狞刀疤从那左耳蔓延至右眼下方一点,毫不示弱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除了那双明亮异常的眼睛,以上区域哪处不是触目惊心?
众人面色错愕,心中大叹,第一庄庄主受了什么刺激竟会迎娶这般丑妇!
“天哪!这就是庄主夫人!”
“怎……怎么可能!这女子怎么会有如此面容……”
“公子永夜还说疼爱有加!这……我宁愿戳瞎我自己的双眼了!”
“是啊,谁想娶这等丑妇!公子永夜是被下了药骗了吗?”
余莫卿面上薄纱被那恶手摘取之时,她的脑子就已经迅速运作起来了。
想来永夜在江湖上名望之高,那这次寿宴肯定有人闻风而来。一府请帖向来公诸,他人更是好奇他夫人模样,届时宋幕那知府府上定会人潮如水。傅子文说他不近女色?她越是蒙着面,众人便越好奇这第一庄庄主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才配得上自己谪仙之姿。她原本是想让这妖孽颜面大跌的,毕竟她这种样貌如何配得上公子永夜呢?届时闹出点小戏,让自己的容貌暴露把在座之人吓个一跳,好让永夜也当次笑话,看他怎么收场。却不料宋幕带着自己的人一再给永夜施加压力,反倒还连累她,她倒懒得再看这番周旋了,一个劲想拉着永夜离开这地方,却不想这贾湖还真是不饶人,竟冒然出手。虽然感受不到他的掌风,可以知道此人不会武功,可是如此粗鲁地将她的薄纱扯下,着实令人不悦。
她心里倒自嘲起来,现在倒好,这下该怎么收场啊?在座之人怎会相信她是永夜的妻子,还不把他俩轰出去,难道又到了一场恶战的时候了?不过,看在座之人的脸色就知道这场恶战可能在所难免。
这样想着,余莫卿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向贾湖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的脸庞,眼里也没有惊慌,然而衣袖里藏着的手已经开始运气,掌风在一步步提起。
余莫卿自然不知道,在她薄纱掉落之际,永夜是有时间接到这薄纱的,可是他并没有接,而是一个凌厉眼神直接射向贾湖,如画脸庞泛着难得一见的寒光,冷峻的脸上竟还挂着残酷的笑,语气平稳却夹杂着一股邪气:“看来贾公子还不肯罢休啊……”
贾湖被余莫卿面容吓到的同时,又被永夜的眼神所震慑,心里腹诽宋大人不是说这个是公子永夜很好欺负吗。但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壮着胆子接着反驳:“公子未免也太爱和我等开玩笑,这等丑妇怎会是你公子永夜的夫人,分明是当我等当做傻子戏弄啊!你们说是不是!”说着还向身后望了望,想找到一起做替死鬼的人。
永夜轻勾嘴角,又加深了笑意,并未再接贾湖的话。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可其他人都还在看热闹,并没有人回贾湖的话,也没有人上前阻止贾湖继续的攻势。
余莫卿掌心早已聚集了一股力量,只待朝贾湖袭去再趁机逃跑,却不料她抬手之际竟被永夜一手阻止,内息差点乱窜反噬。她愤然偏头,原本平静的眼神变得疑惑恼怒,她想这妖孽干嘛要阻止她动手?
“再不动手你我都不好走了!我还等着去丁山村呢!”她忍不住用内力传声,狰狞的脸上一双明眸不断传递讯息。
“我说过,再污秽不堪的人,也不需要卿儿来动手……交给我,我来替你解决。”一股清澈悦耳的声音传来,永夜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嘴角还挂着一抹柔笑,又将余莫卿原本气息杂乱的掌心握在手里,微微传了些清气给她让她缓解。
余莫卿半信半疑的收回了运转的气息,又一脸淡然的看向贾湖。暗想这贾湖不过是觉得她丑陋的模样配不上永夜罢了,这个好办,大不了她说开个玩笑,将永夜原本就没有娶亲的消息放出去就好,这样一来正好也不用再和永夜有所瓜葛,权当给自己原本想整蛊他的事还了个人情了。她嘴角轻勾,刚准备开口将贾湖的话一一驳回,却不料又被抢了先。
“贾公子,在下向来不易动怒,贾公子一再辱没在下,在下权当公子酒后胡话,当不得真。毕竟都是江湖行走之人,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否则第一庄的生意也就难做了,不是?”永夜话说的一字一顿,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本以为贾公子是识大体之人,可是贾公子竟三番两次将在下夫人挂在嘴边,出口狂言,着实令在下失望……夫人于我乃手中珍宝,不管她相貌如何,这和贾公子,包括在座之人,都没有一丝关系,我既娶她为妻,就会永不离弃。夫人近来染疾,所以带了蒙面免得让诸位好奇之人受了波及。却不料被贾公子如此无理对待,当真是不把在下第一庄庄主的身份放在眼里啊……”
余莫卿眼里有所闪动,这妖孽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不管她相貌如何,他都会不离不弃?这些就是妖孽以后想对他真的妻子说的话吗?她甩甩头,真的有人不在乎容貌吗?她自己见过太多说这些话的人了,可是身体力行的人又有几个?这妖孽到底是为了周旋脱身所说的,还是真的心有所想?
贾湖脸上已经有些垮台,咽了咽口水,完全不知所措,才想起向宋幕投入求救的眼神。
“想必庄主和贾公子有所误会吧……”这时宋幕又出来打圆场,“贾公子也不过无心之谈,没有别的意思……庄主向大度,定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不是?索性饶了贾公子一回吧,以酒赔罪如何?”
“无心之谈?”永夜挑眉看向宋幕,“大人如此判断未免草率,刚才不是还让在下和贾公子以酒和解,可是贾公子貌似并不领情啊,还更加强词夺理。尤其是和在下夫人有关,这般无心之举当真让在下无法坐视不理了……连硕,口无遮拦者当如何罚?”
外场之人还为反应过来永夜最后问的话,一股肃杀之气从珠帘外迅速袭来,弥漫进厅堂之内,只见一道蒙面黑影闪过,即刻出现在永夜身边。
余莫卿从刚才对永夜的话的怀疑中醒来,虽听到了连硕的名字,却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会出现,速度犹如疾风,丝毫不输永夜往日在她面前所使的轻功。
连硕蒙着脸,声音冷淡,想必脸色也是清冷。他黑衣束身,腰间一把佩剑,再无其他,双手抱拳行礼:“参见公子!”
永夜眼神渐冷,紧盯着贾湖,不紧不慢地问:“你说,该如何罚?”
连硕收了拳,随着永夜看向贾湖,冷冷回道:“割去舌头,再不能妄言狂语。”
“那还不照办?”永夜嘴角轻勾,便将余莫卿拦进怀里,不让她看如此血腥的画面。
连硕迅速拔剑出鞘,那剑端正泛着冷漠的寒光,正好反射出贾湖惊恐的脸庞。
在贾湖看来,永夜的笑容像是一瓶毒药,一滴便能致命。他想的没错,所以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嘴角便溢出无数鲜血,将他的华服染红,也染红了在座之人的眼。
此时厅堂里无人不惊讶于公子永夜的冷酷和他随行的利落,脸上纷纷浮起了恐惧。
连宋幕也很惊讶,当然,他的脸上并无惊恐,只是眉头紧皱,看着跌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自己残缺的舌头,眼神呆滞的贾湖。
连硕早已回到了永夜身边,笔挺的站着,手中的剑端竟没有沾上一丝鲜血,依旧在灯火下泛着寒光。连硕颔首:“公子放心,属下从不会失手。”
“很好……”永夜收起来刚才的和颜悦色,薄唇轻启,“在座都是乾城有头有脸的贵公子,想来这大体通识不是不知,想必大家也听过在下在江湖上的传闻,在下向来以温顺著称,对人对己无不谦逊。可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也不止在下一人知道,看来大家是被在下以往的行事风格所迷惑,对在下产生了误会和偏颇了。今日正巧,贾公子一言伤在下夫人之辱,在下不得不为夫人讨回公道,如今下场大家也见到了,想必各位心中也有数了,在下就不必多说。
在下唯一要说的是,在下夫人千金之躯,非尔等所能攀比得起的,更不是尔等所能欺瞒辱没的,我请各位好好记着,我公子永夜的夫人,谁若敢伤之半毫,我便还之千米!往后,欺我夫人者便是欺我永夜,一并欺辱的还有我第一庄的地位和声誉。在下不才,可庄里养的人倒还不少,往后若再有犯者,可就不是轻而易举断根舌头那么简单了。各位心知肚明,就不用在下多加提醒了不是?还请各位斟酌审势,免得将来又是无心之谈,在下绝不心慈手软……如果各位心有所知,那便不用在意在下刚才所说的,全当笑谈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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