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余莫卿便醒了,屋里只听得到扬花浅浅的呼吸声,而池安早已出门。
据她这三个月来的观察,池安每日起得都比她还早,用过早饭便会直接去善戒房。而这个时间扬花恰好没醒,余莫卿便会趁机热热身,再趁在浣衣班洗衣服的空档去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锻炼身体。
余莫卿像往常一样扭动了一下,却在转身的时候瞥见了自己昨夜翻的书有被动了痕迹。
她眼神一紧,走近一看,正是她画有护女院地形结构的那本女课用的书。
那书被夹在几本书中间,书的封面上角还起了卷。书被抽出了一小节,可能是翻动它的人走时太着急,所以没有完全塞进去。
余莫卿把书用力塞了进去,放手坐回了木椅上。
她皱眉,护女院向来不准任何人私自进出寝屋,所以只有可能是池安动了她的书。以池安的才智,定会猜得出她的心思。她闭了闭眼,难道要就此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又重新睁开眼睛,她怎么可能放弃?今天最重要不过的是顺利取得她的东西,以她三个月来的恢复,她想逃出护女院并不在话下,只不过她还没有遇到腊八这样凑巧的日子。
如果只有一次机会,她必定放手一搏。
她知道池安向来仁慈,是无法理解她的。她可以忍受护女院的重活劳累,可她无法忍受别人抢夺她的东西并令她一无所知。
她可不管池安是否会阻拦她,因为她知道,谁都阻拦不了她。她这么多年所信奉的,也不过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恢复了淡然神色,平静的走出了屋子,朝膳房走去。
今日的膳房格外热闹,一大早便聚集了不少人。膳房门口摆了两口大锅,正煮着热气腾腾的粥。
余莫卿之前便发现,一般这种大日子,侍长都会待在自己屋里,一日三餐都由她们的贴身丫鬟送进屋里,也不会出来过分管教罪女。
余莫卿顺便带了两个碗,她知道打少了粥扬花会埋怨吃不饱。
就在她排队打粥时,从旁边钻出来一个熟悉的脸庞。
“红衣妹妹,好久不见啊!”这声音轻小得很,倒够余莫卿听见。
余莫卿偏过头一看,原来是许久未见的辛香儿。
的确是许久未见。自从辛香儿去找过几次池安,余下的日子里余莫卿也未曾再和她打过什么交道。所以辛香儿至今连她的真名都不知晓,也不曾怀疑她“红衣”的名字可出现在护女院里。
余莫卿无辜地看向辛香儿,不知她想说什么。
辛香儿笑得倒开心:“好妹妹,我可告诉你件好消息。这个月我便可以回去了呢!”
余莫卿挑眉:“回哪儿?”不过她也知道,她在浣衣班待了几天后辛香儿就被调走了,初见她那模样便知她好胜心强。如今怕是也混到了炊火班了吧。照她所说,怕是她自己减了刑期,可以回去了。
“自是亏得女师大人教导有方,得了几个侍长大人的照顾,才得以进了炊火班,如今也是有了回报,终不负我一片努力啊……”辛香儿果真是在为此事高兴。
余莫卿想,那按计算,这月中旬辛香儿便可以回去了。也好,对护女院的姑娘们来说,能回去何尝不是幸事。她笑道:“那恭喜你了。”
辛香儿一脸兴奋,又说:“但愿你也能快些出来!”
余莫卿回道:“承你吉言。”她其实对辛香儿出不出去并不关心。
辛香儿也听不出余莫卿语气渐冷,又去找认识的人说了这件事。
余莫卿很快打到了粥,当她走进膳房里,却发现大家围成了一个圈。
而池安正端坐于那圈子中间,嘴里说着什么。
“哇,女师今日是要就事论道呀……”乾扬花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很快跟到了余莫卿身后,也进了膳房。
余莫卿扭头,扬花今日穿得格外显眼,一身红装,头发都不再是她们以往的发髻,高高绕成盘状,还插了些繁琐精美的饰品。
扬花自然猜的出余莫卿疑惑,笑嘻嘻答道:“今夜小宴,我要舞上一曲。女工班有个姑娘可会弹奏了,到时候我便随她的曲子舞,嘻嘻……你看我这玉钿可是精美,呵呵,还是我来时偷偷带着的呢。藏了许久不能佩戴,现在终于有机会啦……”
余莫卿笑道:“哪有一大早就打扮好了等表演的,这顶着一天的妆也是会累的……”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想当年我在晓月楼,日日可都打扮着呢……”扬花回嘴,又调侃着,“卿卿啊,你看你现在,容貌越发长开了,日后我便教你这抹脂涂粉,定是个迷人的美人胚!”
余莫卿摇头轻叹,也不知这扬花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她再看向池安时,池安也正巧看向她。
只听到池安柔声道:“莫卿,过来。”
余莫卿虽自若地走了过去,但心里暗想,池安是要问我那图纸的事?
池安见余莫卿坐到了旁边,笑道:“今早起得早,便来了膳房。大伙儿兴致还算高,我便就腊八说了些典故。”
余莫卿倒是不信,池安一心向善,不规劝她是不可能的。
池安又一脸正色,转而对周围的人说:
“这腊八吃粥虽有讲究,但这腊八粥也有一番来历可谈。据说腊八粥传自西竺。
古时释迦牟尼本是西竺北部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儿子,他见众生受生老病死等痛苦折磨,又不满当时婆罗门的神权统治,舍弃王位,出家修道。他初无收获,后经六年苦行,方才于腊月八日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
这六年苦行中,他每日仅食一麻一米。其参悟之深,授道之行,可想而知为上乘。后人不忘他所受的苦难,便于每年腊月初八吃粥以做纪念。而这腊八也成了佛祖成道的纪念日。”
众人听完此事,都面露敬佩之色,纷纷赞叹起来。
“佛祖果真乃佛祖也,受我们这些百姓所非受之苦,心怀慈悲,念及众生,方才有成道之日,这腊八也算是我等之辈敬仰之情于表怀了……”
“是啊是啊!若不是佛祖保佑,你我又则能在这护女院静心修行,洗我身上之凡尘?”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不亏是女师大人,这番典故倒真是点醒了吾等凡辈呀……”
池安轻笑:“只要心怀善念,我佛慈悲,定不忍其受苦受难,而是佑她渡了凡尘呀……”说着,池安向余莫卿投来目光。
果不其然,池安还是旁敲侧击地提点着余莫卿勿行不轨之事。余莫卿虽面带笑意回了那目光,但心里自然听不进去。
她认定的从不会改,所以她选择蛰伏,等待夜晚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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