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莫卿应声,凑近了些坐着。
池安缓了缓神,道:“其实扬花的事也不什么见不到的,只不过是和她过去有些关系了。已经过去了几年了,大家也都懒得再提。”
余莫卿随口道:“她以往不是都在晓月楼吗?”
池安轻笑:“并不完全是。”
余莫卿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静静等待下文。
池安慢悠悠讲起扬花的过去:“且听我缓缓道来。
这还得从扬花的爹爹说起。
扬花爹爹名唤乾三满,乃靖州莆田村一霸,原只道一姓氏乾,后因恶贯满盈之罪被叫三满。扬花娘亲曾是风月之人,与乾三满一日鱼水之欢便得了孩子,奈何她娘亲身体虚弱,诞下扬花便撒手人寰了。
乾三满向来粗枝大叶,对起名字什么的统统不闻。她娘亲曾用的艺名便是扬花,轮到扬花出生,乾三满便冠了自己的姓,给了这孩子一名字。
扬花生时正逢靖州旱季,乾三满为了生计又出去做了些恶事。正值新皇登基之际,一众律法皆有改动,乾三满被抓入狱,扬花便成了遗孤。乾三满临走之际,便将扬花卖给了晓月楼。存了一众银子给老鸨,供扬花年长后用。待扬花十三岁便出落得亭亭玉立,便成了晓月楼的头牌。那老鸨人好得很,惯着扬花多年,还未开苞。
待乾三满出狱之日,见时局已变,他心智受损,便想敲诈勒索扬花养老之事。他来晓月楼说明来意,老鸨早已对扬花宠爱有加,怎舍得乾三满赎走扬花再赔本买卖?便将此事压了。扬花又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此事,以为老鸨是骗了她,便一心想随乾三满回家,结果回去一趟,拿不出钱给乾三满用,便被毒打一顿。
扬花心灰意冷,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好在晓月楼那老鸨是真心待扬花一片,好心又收养了扬花。扬花就此也断了和乾三满的联系。
扬花开苞之日,有一公子押中了她。那公子是一乡绅大豪,名叫李若男。正好若男风流倜傥,迷得扬花神魂颠倒,扬花一心想和若男走。索性开苞之时,若男出了高价将扬花买走。扬花出嫁之日,老鸨视扬花为亲女给了多份嫁妆,扬花欣喜之余,又谢了老鸨多年栽培。
可是自古愁来向东流,人道纷纷无所从。
扬花嫁过去才知道,那若男家中已有十余个大小老婆,扬花一去便是遭了那群人争风吃醋。好在老鸨给的嫁妆丰厚,扬花也是自在的过了两年。好景不长,那若男甚是不堪。染了赌博嗜酒的恶习,没过多久,家中大小老婆相继离开,不多时便成了家徒四壁。扬花本想对若男不离不弃,做一对糟糠夫妇,便想着法子劝若男做点小本生意。
可谁料到,若男喜欢上别处妓院里的一个姑娘,又准备和别人卿卿我我,竟串通乾三满,想将扬花再卖出去,得笔银子逍遥。扬花得知此事后,还想若男有所悔改,谁知若男竟开始对她拳打脚踢。扬花想到曾经乾三满对她的恶行,又见这若男变了模样,心中怨恨大增。
一日若男又想对扬花动手,扬花再也忍耐不住,愤然还手,将若男残忍杀害。待扬花被抓,已全身是血,面目狰狞。
扬花被送进护女院之时已有些疯癫,嘴里总是念叨以往的事。中间有段时间,扬花很是易怒,护女院有些女子惹了她便被残暴打了,扬花也因此被鞭打了多次。直到晓月楼的老鸨知道了此事,托了多层关系才找到院监大人,塞了多少银子,才打通关系。院监大人开恩,将扬花安排来和我一屋。
隔了几年,扬花才逐渐好转,便恢复了开朗模样,也是你现在见到的模样。虽对以往的时有些忘记,但我已甚是欣慰了。”
池安讲完乾扬花过往之事,许是心有感喟,发出一片叹息之声。
余莫卿听完后才有所领悟,难怪她今日一问扬花过去,扬花心有闪躲,大约是对自己做过的事有所顾忌吧。倒不似她,过往执行任务杀了多少人,都不曾理会过杀人的原因。为了养活自己,为了在门内立足,她只能执行任务,从不问缘由。
池安见余莫卿有些沉默,以为是扬花之事惹得她心头不快,便安慰道:“你也不用太在意此事,毕竟也过去了多年。”
余莫卿抬眼,轻笑:“女师多虑了……我只是在想,你又是因何原因来了护女院?”
池安被这一问问得措手不及,眼里起了雾。
她愣愣的看着余莫卿,隔了一会儿,她笑了:“莫卿,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这一双明眸,为何总有不符你年龄的色泽?”
余莫卿眼神淡然:“为人者,眸之色又如年龄何关?你来护女院,就只是为了救赎这些失足少女吗?”
池安恢复了淡色,一脸随和:“你也因错杀之罪进了护女院,又是为何?”
余莫卿挑眉笑道:“女师怎知我是错杀,而非一心向杀?”
池安眉心一跳,眼里多了一层疑色,但她回的却是:“你倒是巧舌如簧,我自当惭愧……我来护女院,确是为了授业解惑,不为其他。”
余莫卿虽有不信,但也不再追问,今夜已得知扬花过往便已足够。池安嘛,便留给自己慢慢探索吧。她留下一句“早些休息”,便起身朝床铺走去。
身后桌上的红烛灯光曳曳,照射在池安平静的脸上。
池安心中有感,总有一日,余莫卿会离开护女院。而这离开,却并非回到她原来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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