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碍事的儿子,斜着眼睛歪了他一眼。
少东家虽然没看见父亲的嘴动,不过却仿佛听见父亲再说,小兔崽子你懂个求。
算了,少东家把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亲爹的背影,放弃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破罐子破摔,反正是你自己挣下的家业,赔了也是赔你的心血。
糟老头子倔得很,逃命不逃,卖粮不卖,天天就知道看报纸。
陆沅君的茶喝到一半,屏风后头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
建康政府给所有人剪了辫子,这位老爷子身后却拖了长长的一条。
老头子的胡子都是灰白间杂的,但不晓得为什么,身后那根辫子乌黑油亮,比个大姑娘的还好。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陆沅君开始怀疑米面铺子的东家是不是也得了季泉明的祖传护发方子。
但老爷子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了她身边,抬手把帽子摘了下来,辫子也跟着一起,放在了桌上。
陆沅君挑挑眉,怪事多了去,这点算不得什么。就当没有瞧见那根辫子,她把桌上的地契和股银单子往前推了推。
“东家您看,这是能不能成?”
摘了帽子以后,老东家的头顶就清凉许多了。四周还有稀疏的几绺头发,顶上油光锃亮,绒毛都看不见一根。
看着这位东家,陆沅君倒是觉得他或许可以真的去找找季泉明,讨几副yào试试。
老东家压根儿不看陆沅君带来的东西,比他儿子硬气多了,桌上放着的qiāng也不能动摇分毫。
拿出了以前对土匪的气势来,张嘴就是一句。
“不卖,我不卖给你!”
老爷子将放在陆沅君一侧的报纸抢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把报纸卷起的边角按了下来,用袖子压住试图让它恢复平坦。
几张报纸而已,宝贝的不得了。
“东家,您就非要发这笔沾血的财不可?”
陆沅君的手放在了qiāng上,先吓唬吓唬再说。
身后站着的司机也适时的上前一步,黑压压的很有威慑力,比起当初拦路抢了老东家的土匪也不输。
“发财?”
屏风后头没有跟出来的少东家捂着脸,咂摸着从陆沅君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
沾血他能理解,不顺着她的意思,就要沾上他们父子俩的血,可……发财?
扭了扭脖子,少东家决定还是出去趟一下父亲的浑水。揉揉脸蛋,挨过巴掌的地方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出去有些丢人,却也比让老爷子把陆司令的闺女惹毛,丢了命强。
“伙计呢?也不说给封太太添茶!”
少东家扯着脖子喊了一声,伙计早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亲手给陆沅君的茶杯里添上新茶,少东家偏过头,冲着父亲挤眉弄眼。
土匪能因为您胆子大骨头硬跟您拜把子,陆司令的闺女都能做您的孙女儿,是绝对不会被您的胆识所感动的。
丘八可比土匪们坏多了,只会冲着您的脑袋开一qiāng,看看硬骨头和子弹谁更硬些。
“爹,你数数!”
放下了茶壶,少东家把桌上的纸张塞进了亲爹的手里头。
“您好好数数!”
陆司令的闺女给的可是个好价钱,拿了钱咱立马逃命,还能赶在东洋人破城之前离开。
不管儿子怎么按,老东家的手上不用力,那些纸张仍旧无法停留。
老爷子在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将两侧的碎发拢到了头顶的位置,尽力遮挡住没有头发的地方。
他捏起报纸,民生公司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老东家嘴角下垂,轻声嘀咕了起来。
“民生公司的东家可真厉害呀……”
抛下了自己的家业,在战区转移难民。掏钱给难民送吃的喝的,多大的胸襟。
“爹!民生公司不能叫东家,是民族企业家!”
儿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东家置若罔闻,起身走向了柜台,抱了一口箱子出来。
嘭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压住了陆沅君带来的地契和房契。
老东家把箱子打开,箱子里满满的都是纸张。
“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陆沅君只看到里头是纸张,还有红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