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颤颤巍巍扶起胡桃的脑袋,只见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如恶兽张口般吞噬着生命,血水流的满脸都是,原本娇美的容颜看起来异常可怖。胡敦如坠冰窟,只觉得被石锤重重击打着,脑子嗡嗡作响,胸口痛得快要窒息。
快来人!救人!
他用手堵住伤口,血却顺着指缝不断流出来。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瞪着双眼茫然看着这一切,又慌慌张张拿袖子去堵,月白的袖子立刻被血水浸透。求求你,姐姐、桃儿,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再也不逆你的意,这辈子安分做你的弟弟也行!声音忽高忽低,忽而低喃忽而狂吼。他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心里只想着说些她喜欢听的话,胡桃或许一高兴就留下来了。
喧闹的人声、兵器击打声通通从他眼前消失,苍茫大地间似乎只余他和怀里这个染血的女子。他眼里只容得下她,她就是他的世界,如同无数个日夜里他想到心口发疼的那样,只有他和她。得偿所愿,他高兴吗?
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悔意袭上心头,他宁可什么也不要。
他不在乎了,不再奢求自己不该拥有的东西,只要胡桃鲜活地站在他跟前,冲他笑,冲他生气,即便一生凄苦,日日夜夜饱受蚀骨销魂的相思之苦,他也甘之如饴。他又哭又笑,泪流满面而不自知。他真该死,总是肖想自己不该得的东西,从前害过的人一个个狰狞着面孔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出现。
杨姨娘临死前满是恨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一定不得好死!
报应啊!
蚀骨钻心的痛,此时的他生不如死。可不正应了杨姨娘所说,不得好死吗?
他这一生自诩聪明,曾贴着张无害的脸骗了很多人,戏弄了很多人,那些傻子被他骗了还当他是个好的。可人在做,天在看,凡人终究瞒不过神佛,而他终是遭了报应他即将,并且永远失去她。这个认知教他疯狂,教他绝望,教他痛彻心扉。
他把嘴唇贴在她脸上,从眼睛鼻子到嘴巴,细细密密亲吻。他知道她讨厌这样亲密的举动,定要挣开他的,他盼着她挣开他,哪怕像小猫似的动一动,也能令他欢喜无限。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满嘴的血腥和渐渐发凉变僵的身体,只要你好好的、求求你!他捧着这张血淋淋看不清面目的脸,眼里是疯狂的柔情,可声音嘶哑又凄厉,透着无力的绝望。
头破了个大洞,血汩汩从她脑袋上流出,胡桃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被胡敦抱在怀里,身体似乎和大脑断了联系,感觉不到存在。隐隐约约看见胡敦的脸在她面前放大,五官绝望地扭曲起来,嘴巴大张似乎在喊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
宿主死亡。
任务失败。
置身蓝白色调的任务空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后脑,那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被石头磕碰到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胡敦捂住的额头,一处是后脑勺。后脑勺应该也流了不少血,只是被头发遮住看不见,那处伤势应该比额头严重的,她觉得至少也是个脑震荡。
不过最致命的伤不是这两个。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似乎犹在耳畔,她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脑袋杵着地呢,颈椎怕是断了吧?
又想起罪魁祸首如月这姑娘,年纪不大,心却够黑了。
她咬牙暗道。
系统熟悉的电子音突然响起:任务失败,现对任务者进行惩罚
等等,你说什么?胡桃吓了一跳,我才失败一次,不该有惩罚啊!
根据规定,转正后,任务失败次数在三次以内,不对任务者进行惩罚。见习期间,凡出现任务未完成情况,每次扣除5点灵魂强度。
好吧,胡桃哑口无言。她只记得三次以内无惩罚,没留意还有转正见习的区别。
蓝色光柱再次罩上她。她感觉体内有东西被抽离,蓝光消褪后,精神明显不及之前。扣除5点强度后,她现在的灵魂强度为49/100。5点呐,少了这强度,不知下个世界她会不会又受原主影响?回忆起第一个世界被原主支配的恐惧,她有点郁闷。
躺在床上,感受身体的变化,胡桃开始回想这次任务的种种。虽然她的直接死因是如月,但她早知道如月心思不简单,也有意识地提防她。先前曾瞒了她不少事,还将她留在胡府,这部分做法没问题。可在马车上,她竟然疏忽大意没防着她,而且明知道马车晃动,却没想办法扶稳,才叫如月一推就跌下去,完全没有自救的能力。胡桃觉得这个环节,她自己原本可以防患却没防住,只消以后吸取教训注意一些,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让她比较头疼的是胡敦。由于错误判断,她对胡敦做的事几乎次次戳到他怒点,激他暴走。虽然事后靠着胡敦对她的感情一次次圆回来,但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或者换一个更偏激不顾她意愿的人,她大概什么也做不了。
之所以会判断失误,她想,大概是因为她根本不了解他吧。
胡敦十岁之前的事她完全不知道,和她做姐弟的那六年,她的关心也只限于衣食住行。胡敦一直表现得聪明乖巧,不需要她操心,店铺里又有和掌柜等人帮衬他,到他接手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和掌柜都说没什么东西可教,她一个半吊子能帮上什么?索性甩开手,放弃安排自己人的机会。正因如此,他后面那些有迹可循的动作,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