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说的,每一句都是真,那时他以为最迟不过年前,就要亲手为老妻入殓了。
欠了药庐许多钱,他都不好意思再去记帐,买药越买越少。
现在,有钱了可以给老妻用更好的药,还能下补药喝,她的精气神日益恢复,气色好了很多。
这自然是他一天一天看着变化的。
郎中说了,夏天再扎扎针,去去寒湿之气,这个冬天会好过得多。
“外公,我以后还会赚更多钱,相信我,这么多钱够咱们三家分的。”
柳青青将两张银票放到老人粗糙的大掌中,将手指握回去。
“不,青青你肯照顾我们家,但我们不能理所当然占你便宜。”
刘友良回过神来,含着泪摇头。
“最多,我拿一百两,这已经很多了,够我们家解决很多问题了,再说,你以后再去镇上卖吃食,还用得着咱们的人手呢。”
“那是自然,咱们只是天热不去了,秋凉之后,随时可以去的。”柳青青笑了起来。
“不过天热好晒东西,做好防蚊蝇的纱罩子,就不怕晒坏了。到时让表哥过来帮喻哥,我们每天也能多晒一些干鱼了。”
今天在交方子时,她有和王管事提一声,若是要进干鱼的货,还是可以找他们的。
别家也会有干鱼,但做得最好的,当然是他们家,因为烤鱼就是她做出来的。
“好、好。”刘友良连忙答应着。
“那外公就把这钱收下,别再推来推去了,好坏就这一回,以后我悄悄赚了不吱声,不给分,可以了吧。”
柳青青见老头还在往外推,不由好笑,俏皮地说道。
“你这孩子!”刘友良愣了愣,哭笑不得。
“赶紧收起来吧,回头我晒出来的干货,还不得大家出力呢,我家没地,外公家有地,我正琢磨着占外公的便宜呢。”
柳青青又说笑着,将外公的手推回去,笑道:“以后会有许多养闺女的人家,看着刘家在发家,会怎么想?”
“当然是赶紧把闺女嫁进刘家来呀,到时候,就不是表哥说不到媳妇,而是要挑哪个当媳妇了。”
大概是说到老头的心坎上了,刘友良也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别说,你这话,我还真想过,这两年为了你表哥的亲事,虽然没人当面说我们闲话,但背后的那些话也是难听的。”
“你舅舅本来就心里不好受,看到两个孩子大了说不到亲,就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快成心病了。”
“如今跟着你能赚到钱,家底子强了,月儿又找了个好婆家,你表哥……我们真不担心了。”
“记得找个漂亮贤惠孝顺的,贪婪、小心眼儿、懒惰、蛮横的别要,像我大哥和二哥都娶的什么玩意儿哟,生生地把他们唆摆得不是东西。”
柳青青提到娶媳妇这回事,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娶妻娶贤,柳家没娶贤,但父母双故,她也总算是带着被抛弃的小弟小妹走出了一条活路。
刘家不同,刘家兄弟年龄差距大,上面又有个鰥夫爹,还有年迈的祖父祖母,底下又有这么多弟妹,若妻不贤,以后可有得苦捱了。
“嗯,绝对不能像你那两个不贤不孝的嫂子。”刘友良也沉下脸色,说起那两个混帐外孙,就来气。
“你表哥到了说亲的年纪,却也不用太急,我会留意观察,不会任由作媒的人来说的。”
“就像黑牛,我们也是当天看了他的品行,又是李耆老的孙子,才同意的。”
“正是这样,最好是熟悉的,看着长大的也好,得了解心地品德。”
柳青青认同地附和着,完全不想当初她和乔喻凌又是怎么成亲的。
那只能说她押宝押中了,困境中还能遇上看对眼的,可真是缘份到了拦也拦不住呀。
有了柳青青一翻劝慰的话,刘友良最后还是收了两百两。
却又提前申明,家里的那些菜,还有今年的粮,都不卖了,给她留着,也不许她再给钱,否则就生气不管她了。
柳青青无奈,只得答应,但也坚持,到时赚了钱,还是由她来看着分家,不许外公再推辞,毕竟是一起赚钱了,哪有白出力气的道理。
这么说,老头还是接受了,毕竟最近也是这么合作的,不管青青给他们多少,都不会太少,对他们家的家计有大帮助。
当然,这是青青的好意,他也要教导几个孩子,珍惜她的这份好意,切不可忘恩负义做白眼狼。
各自收好钱,又坐着喝了会儿茶,外面驴车响,小兄弟抬着几个叠起来的箩筐,劲头十足地跑进了院子。
“爷爷,可以走了。”刘长喜喊了一声。
他们拖箩筐去河边洗,用的是村里借的驴车,自家驴车上还放着买来的布料。
笔墨也在这边,柳青青为了给外公钱,却消耗了不少时间,这才出来把自家的东西搬进屋,笔墨纸张留下了。
“长喜你和诚儿一样,先用沙盘,或者在地上练着字,到时候搬过来了,我再让喻哥教你们,你们都收收心,过完年就去村塾上学。”
柳青青叮嘱着,小兄弟听了两眼放光,一起点头。
“我回去给他们做书箱。”刘友良笑呵呵地看着两个雀跃的孩子,感慨地道,“以前长福也有一个,就是我做的。”
“表哥得空也可以练习一下算帐,将来咱们若有本钱开铺,少不得要人手,虽说现在就提这事有些太早了,呵呵呵……”
柳青青看了一眼安静的表哥,知道他心里也很感慨,只是性子比较沉稳,并未将情绪外露,于是提了一句。
乔喻凌刚把东西都收拾好,听了不由撇了下嘴。
他算发现了,继“夫君说”之后,小女子又多了个爱好,没影儿的事,也爱提一茬儿。
在吉祥酒楼的时候,就提了不少了,王管事那无奈的表情,他看得明明白白。
就是随口就勾起别人的兴趣,却又没有下文了。
若遇着好奇心重又沉不住气的,这心里可不得像九只猫在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