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小孩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他将浑身是伤的小白抱在怀里,哭得整个人都在抖。
他才六岁,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要打妈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那么好,而自己的就像魔鬼,大家都说他是捡来的,因为他是捡来的,所以爸爸才会打妈妈打他吗?
燕青之不明白。
他只能靠眼泪发泄。
第61章 过往2
可噩梦并没有结束,那个男人大概是真的疯了,他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出来,他掰开燕青之攥紧的拳头,将菜刀手柄塞进燕青之手里。
燕青之愣了愣,下一刻便剧烈挣扎起来。
男人握着他的手,劲儿大到燕青之用力全身力气都没能撼动一分。
“你们不是都看不起老子吗?不是都喜欢跟老子对着干吗?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男人迫使燕青之将小白按在了地上,手起刀落,小白脖子上多了道碗大的伤口,温热的血溅了燕青之一身。
那腥臭的味道给了燕青之当头一棒,他连哭都忘了,眼里只有小白的尸体。
男人没停手,他剁了一刀又一刀,直到将小白的头整个剁了下来。
燕青之已经听不见了,小白睁大的眼睛还看着他,燕青之只觉得心脏都一抽一抽地疼。
前一秒小白还活蹦乱跳,这一刻小白就死了。
燕青之以前一直喜欢把脸埋在小白身上蹭来蹭去,白色的毛柔软又顺滑,但现在那些白色不见了,红色的血跟潮水一样漫上来。
“小白……小白你别死!”燕青之哭得歇斯底里。
尽管才六岁,可那天燕青之却彻底明白了死亡的含义,他用自己的衣服擦着小白身上的血,可那些殷红的液体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就像小白,无论他怎么呼喊,小白都再也不会窜出来跟他玩了。
自那以后,燕青之变得沉默又寡言,六岁之前的明媚笑容在小白死的那天悉数被抽走,他眉眼间染上了沉郁,整个人显得阴暗无比。
那都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白姐心痛难当,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个爱笑活泼的孩子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尤其是燕青之还天天晚上做噩梦,说看见了小白来找他玩。
自那之后,男人依旧会回来要钱,依旧也会对白姐和燕青之拳打脚踢,燕青之再也没有反抗过,他只是沉着脸,将那个可怜的农村女人护在身后。
可他才六岁,又能挡得住多少。
他说,你别打我妈,冲我来。
燕青之这样的态度惹恼过一次男人,那是个夏天,正午时分太阳高照,空气都被热得扭曲,树上的蝉没完没了地叫,聒噪又烦人。
男人提着燕青之,把他丢到了河里,按着他的水就往水里按。
那是燕青之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男人没想淹死他,他想给燕青之个教训,叫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看清楚,到底他住的是谁的房子,吃的是谁的东西!
溺水的感觉让燕青之之后患上了恐水症,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连洗澡都不敢,看见水整个人就抖得厉害。
白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好受点,也想让自己的儿子快快乐乐的长大,尽管他不是她的亲儿子。
他们那个村叫胡芦村,祖祖辈辈都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村里有个葫芦仙,只要诚信祈祷,葫芦仙就会保护祈祷的人。
白姐没什么文化,她信鬼神,她存了点钱,躲着男人给燕青之买了一块小葫芦玉,她想让葫芦仙保护她儿子。
这个可怜的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寄希望于鬼神,她把小葫芦玉挂在燕青之脖子上,说之之别怕,葫芦仙会保护你,妈妈也会保护你。
可终究是为母则刚。
白姐为了燕青之,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离婚的心思。
可这愿望还没成真,她人就没了。
那天男人磕了药,整个人神志不清,他找白姐要钱,白姐说没有,她说她受够了,她要跟男人离婚,她会把钱存着给她的之之上学。
白姐一向软弱,那时她第一次那么明目张胆地反抗男人,男人被愤怒烧红了眼,毒品让他陷入了癫狂状态,他从厨房拿了菜刀,砍死了白姐。
燕青之放学回家,看到的就是满院子的血。
男人毒/品磕多了,在地上陷入了昏迷状态。
而他的妈妈,那个说要保护他的妈妈,倒在厨房门口,尸体都凉透了。
她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死不瞑目。
那是燕青之整个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想哭,想叫,可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直到心脏麻木。
那男人半夜清醒了过来,常年来被毒品所累的身体瘦弱不堪,风一吹好像就能散,他意识不太清醒,挣扎了一下,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影子笼罩下来。
男人抬眼看去,只见自己婆娘捡回来的那个男孩,手里拿着之前他才用来砍死了婆娘的那把菜刀,站在了他面前。
那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脸上镶嵌着两颗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空洞得望不到底。
男人浑身没有气力,他脸上充满惊恐,他想喊,却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