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总是特别冷,不过好在有暖气,日子倒也没那么难熬。
是夜。
漆黑的夜空笼罩着一层白色薄雾,风云涌动,乌云慢慢染上来,一道白光突地撕裂了夜幕,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炸在天空里。
睡梦中的让奒活生生被惊雷炸醒。
空气里透着一股又闷又潮的味道,白光一阵接着一阵,将宿舍楼外面的树影从窗口倒映在天花板上,细条的影子在忽明忽暗中摇曳,像是鬼影,让人头皮发麻。
让奒不敢再睁眼,他把被子扯到头顶,力争自己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缠得死紧。
风穿过逼仄狭窄的楼梯口,发出类似小孩哭叫的呼啸声,让奒想入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躲在被子里,整个人都抵制不住地在抖。
又是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落下,让奒被吓得差点叫出声,连带着人都打了个激灵。
他死死咬着下唇,嘴里尝到了一丝铁锈味都没松开,他害怕,他怕被子外面有什么怪物,只要他露出一根头发毛,那个怪物就能将他拽出去,把他撕成碎片。
被子里的空气变得稀薄,让奒憋得难受,却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应该快停了吧,打雷一般不会持续太久,都这么久了,快停了吧?
让奒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等着雷声过去。
可今晚的情况好像和以往不一样,惊雷滚滚,一声接着一声,丝毫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风越发大了起来。
三分钟之后,燕青之的房门被敲响。
敲门声急促,在深夜里显得突兀又诡异。
让奒怀里抱着枕头,脸色苍白,是藏也藏不住的恐惧。
五秒之后,房门打开。
下一刻,燕青之甚至都没看清楚房外敲门的人是谁,就被人扑到身上抱住了脖子。
怀里的人身上依旧有着一股柠檬味,但情绪显然不太对劲,除了身体在抖之外,胸腔也在剧烈跳动,呼吸急促不说,燕青之甚至还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灼热。
“滚滚?”燕青之迟疑地叫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身上人更加用力的拥抱,力度大到燕青之怀疑让奒要把他和自己嵌在一起。
燕青之没说话,他大概猜到了一点,以前就知道小朋友怕黑,但他没想到小朋友也会怕打雷,而且不像是简单的怕,一般的恐惧,是不会到半夜三点多来敲响他房门的。
他双手托起让奒的屁股,让让奒整个人都挂在了身上后,将掉在地上的枕头用脚勾紧门,再伸脚勾着门边,缓缓一推关了门。
呼啸的风声顿时被隔绝在外,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暖意,橘黄色的床头灯亮着,微弱却温暖的光亮驱散了黑暗,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好像也被阻挡在了这一层光圈之外。
“别怕,我在。”燕青之坐到床上,掀开棉被披在让奒身上,双手抠着让奒的腰,把人往怀里按的同时,也在让奒的头上印下了亲吻。
怀里的人像是僵了一瞬,接着燕青之感觉到脖颈间有了湿意。
悄无生息的眼泪从让奒眼里滑落,那些细碎的哽咽声慢慢地,由小到大,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溢出,破碎又断断续续。
那个自从亲生父亲走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怕黑的八岁让奒。
那个被丢在国内只能被迫一个人独自生活的九岁让奒。
那个在风雨雷电交加的夜里,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变态被变态摸过、虽然奋力打了回去却留下了心理阴影的十五岁让奒。
那个用张狂和笑容来掩饰最真实的自己的十七岁让奒。
终于等到了一扇在雷电交加的夜里,愿意为他敞开的门。
也终于有人把他抱进怀里,对他说别怕。
极致恐惧之后的心安让让奒无比放松,等那阵哽咽平静下来,燕青之身上的人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燕青之小声叫了两次让奒的名字,后者没应,他想估计是睡着了。
把被子掀开,燕青之将让奒小心地放到了床上,让奒抱得有点紧,燕青之掰了半天才弄开他的手。
大概是哭久了,还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让奒的汗淌了一额头,黑色的头发也被打湿,成了一撂一撂全贴在脸上。
燕青之拿了自己的毛巾,进洗手间接了热水,打湿了后给让奒擦了一遍脸,又给让奒稍微翻成侧身擦了擦背。
让奒汗了一身,不擦擦也睡不安稳。
擦完后燕青之摸了摸让奒的脸,没忍住在后者冰凉的唇上落了个轻柔的吻。
有点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探出舌尖舔了舔让奒的唇缝,让奒没咬着牙,上下齿留了两厘米左右的缝隙,燕青之把那缝隙顶开了一点,舌头滑进让奒嘴里。
他不敢亲的太用力,他怕会吵醒让奒。
可小朋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信赖着他,在半夜里害怕时第一个人想到的也是他,还甘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露给他看,沾上小朋友眼泪的那块皮肤,现在都还有着隐约的灼热。
燕青之太喜欢他了。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人了。
喜欢到他看别人一眼,自己就恨不得杀了那个人。
燕青之怕失控,钻进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平息不少,他出浴室后看了眼没关紧的抽屉,走上前把抽屉拉开,将散在里面的白色药粒捡起来,一粒一粒全装回了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