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淡淡的一声嗯,丫鬟抬起头来。宝珠脸上没什么表情,外头的微光映进来,隐约可以瞧见她像是沉思的模样。她上前把油灯点了,上前给她拍背,姑娘可还睡得着?这雨看着小了点。rdquo;
宝珠是被雷声惊醒的,她倒不是怕雷,只是声音过大,加之突兀,才醒了过来还是惊魂未定。听见丫鬟的话,她犹豫了一会,再等等,我现在没甚么睡意。rdquo;
丫鬟与她相伴两年多,她被封郡主后也让她不要改称呼,因此是很了解她的。见她发呆的模样,才慢慢开口:
方才明亦公子来将窗下的几盆茉莉花搬了进来,外头雨大,奴婢看见他衣裳都淋湿了呢。rdquo;
大概是头一回和明亦有些冷战的架势,现在乍一听见丫鬟提起他,她竟然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不免想到他身上淋湿了,就这样走了回去会不会落了风寒?他为何要亲自来搬花,叫下人不是一样的吗?
乱七八糟地想着,她干脆转身伏在后面的床架上,闭了一会眼。
然后开口,现在大概还早着,你去让厨房给他熬碗姜汤吧。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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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一日还是把着团扇的天气,一场雨过后就要添上外衣了。宝珠让人把凉席撤了下去,换上软榻,出门时怕冷,还披了件兔毛织金披风才方觉舒暖。
下过一场雨,外面空气也清新许多一样,呼吸间都是干净的凉意。不远处的小花园里头草树俱都是泛着水光的碧色,小径上一尘不染,晨风吹了过去,半干的石子路踩上去,半点脏污不见,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大好。
就算离了渝京,徐宝记的生意也不能丢下不管,更何况当选了皇商,正是受许多人眼红的时刻,事事巴不得你出了什么差错,才能被人揪辫子告上官府去。
之所以来了册府台,不仅仅是为了陪明亦考试,更是要理清徐宝记的生意mdash;mdash;在秦国的徐宝记,大致是以册府台为中心辐散开的,她要召各地分铺的掌柜们来这做一次小结,更重要的是提醒大家往后更加谨慎行事。
她这一次毕竟惹眼,既是皇商又是郡主的,定然不止一家会盯上徐宝记。
天气是大好的,一场酣畅淋漓的雨过去了,就露出了明媚干净的天空。丫鬟走在她身侧后方,给她一一说道:邡城一带十个分铺两个掌柜,渝京方向十三个分铺三个掌柜,还有往西一边的掌柜们俱都来了,只差了一个。rdquo;
宝珠正偏着头看路边绿茵茵的矮草,闻言道:是列府的孔掌柜么?rdquo;
不能因为一次会面就将所有的掌柜喊来,否则不是乱了套?因此她早在聘请掌柜的时候就确定好了掌柜的代表,按地区划分,以业绩为评选标准,一年一选。列府处在最西边,地方荒僻,那里的耕作极其不发达,宝珠之所以将徐宝记开往那处,只是觉得土豆恰好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而已。
孔掌柜是当地人,一心为当地的发展着想,常常自己挽起裤脚就往瘠薄的土地上日日耕作。
宝珠想着就笑了笑,算了,他前日与我寄了一封信,正是道假的,不必管他。rdquo;
丫鬟才点点头,那姑娘,既然掌柜们都来了,是今日就聚了一起还是换个时间?rdquo;
我与邡城的张掌柜的先见一面,你让人与其他掌柜说一声,此次来册府台一应开销均报公账,明日在观景楼再聚。rdquo;
她语速稍快地和交代丫鬟,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总是很自信而且熠熠生辉的。丫鬟点头,离去让人传信了,她就一人往府门而去。
明亦昨晚收到了她吩咐人熬的姜汤,这意味着她当时是醒的。醒的为什么要避而不见呢?他想大概是天黑了,她或许已经更衣。
眼前送给他的姜汤不就正巧说明了宝珠还是在意他的,明亦理清了这些,才将下午的小波折抛掷脑后,含着笑喝姜汤也觉得是甜的,甘到了心尖一般。
他往府门而去,就正巧看见她踩着马扎上马车,宽大的披风遮挡她整个身子,将她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
明亦喜极,为这巧合弯起了嘴角,快步上前喊她:宝珠。rdquo;
他一声成功止住了宝珠掀开车帘的动作,她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明亦,笑了笑,与他轻颔首,就进了里头。
马车笃笃,压过他面前的青石板路,间或发出吱呀的声音。
徐明亦却一下愣在原地。
这和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宝珠都是十分关怀他的,对着他时常是笑容满面的,说出的话也是温柔关切的。
但刚刚,她一个客套的点头,礼节性的微笑,和一语未发就进了马车的动作,像是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好友,就像对着李庚,对着祝恒,都是礼貌温婉的模样。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世间这么多人,宝珠只对他和仅有的几个人好,只对他们才会有的情绪起伏,这早就成了他的思维定势。突然叫他看见她眼睛里的平淡甚至漠然,这实在让他想不通。
马车已经过去了,连车尾也看不见。他慢慢握紧了拳头,心脏滞缓了一样,不带生气地跳动着。这样的情景让他一度以为是错觉,直到转过头看见守门的下人愣愣看着他,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府门前没什么人,他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轻轻的,带着点冷淡和跟着自己的小厮开口:换了他,别被宝珠和婶婶知道。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