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记得姐姐被射死,记得自己为了不被抓回基地,拼了命拖着尾巴在大雨中爬行。
他爬得没有他们跑得快,就在他以为姐姐要白死、自己又要被抓回去关起来折磨、绝望又悲愤的时候,一道闪电落到他身上,身体被白光笼罩,周围的场景扭曲旋转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从高空往下掉落,挂在树杈上,场景完全改变,变成没有下雨的白天。
他不知道抓捕他的人是不是一起跟过来了,于是抱着树杈待在树上不敢下去,蛇尾从树上垂下来挂在空中,蛇鳞黯淡无光,跟他的人一样。
姐姐死了,是我害死了姐姐。
男孩嘤嘤哭泣,哭声支离破碎,还浑身发起抖来。
在这之前,他淋了很长时间的大雨,耳廓上被流弹擦过的伤口流了很多血,唯一亲人的死亡带给他致命的刺激和打击,他现在就是秋风中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枯叶,谁过来吹口气,他就能一头栽下去。
哭到快岔气的时候忽闻密林中响起人声,吓得忘记哭泣,缩起蛇尾一圈圈盘在树杈上,然后看见从密林深处跑出个人来,她还好死不死停在自己藏身的树下。
男孩以为她是那些人派来抓捕他的,死死咬住哆嗦的下唇,俯视树下的人,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他希望树下的人赶紧走开,偏偏在她突然仰天大啸的时候发现了自己。
他听见自己的神经一根根绷断的声音,心墙哗一声,整面坍塌,从树杈上倒栽葱掉下去,砸到她身上,失去意识。
“哇!”被蛇妖砸中的梵花毛骨悚然,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连滚带爬,夺路狂奔,而蛇妖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按说梵花重生后的世界就有很多妖祟,而且森遥本身就是只两百多岁的九命猫妖,她现在看见个人身蛇尾的小男孩就吓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其实不能怪她,她一重生过来就吃香喝辣住豪宅,还有一大堆禁卫军保护,除了森遥,她能看见什么妖祟,什么妖祟又能近得了她的身?
况且森遥要么是猫身,要么是人形,哪像这个男孩这样半人半蛇,还浑身污秽不堪、满脸血污,突然出现又突然掉到她身上,她没被吓到尿失禁已经说明心理素质很强壮了。
不过说真的,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明明是往远离蛇妖的方向跑,跑到最后居然又绕回到蛇妖这里。
蛇妖还是以她离开时的姿势趴在地上,连尾巴弯曲的弧度都没变,可见在她离开后他就没动过。
梵花再次见到蛇妖心里还是发怵、毛骨悚然,就换个方向继续跑。
等她第三次看见蛇妖,她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片密林有古怪,她可能掉到什么阵法中了。
不管她往密林的哪个方向跑,始终在一个圆圈上重复地绕圈,根本跑不出这片密林。
梵花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冲淡了对蛇妖的恐惧,她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等死或者等蛇妖来吃掉自己进补。
从前她一直坚信自己会死在遥儿怀里,然后遥儿给她续命,她恢复青春貌美,和遥儿继续快活第二辈子、第三辈子……如今怎么就遭了天谴,无端端掉到这个鬼地方!
放放,遥儿……她抬起手背揉揉酸涩的眼睛,肚子饿得震天响,上一顿和放放一起吃的新婚饭早不知道消化到哪里去了。
梵花摸起两片枯叶塞进嘴里,想就这么饿死算了。
上辈子活了十七年,这辈子满打满算活了六年,总共才活了二十三年,越想越不甘心,她凭什么要饿死,她还没活够呢!
爬起来吐掉枯叶,拍拍屁股,看一眼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蛇妖,迈开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她是被猴子拿野果砸醒的,所以要返回去摘野果吃。
有蛇就有蛇,马蛋,都快饿死了,还怕个屁!
蛇有蛇妖可怕吗!
不得不说,人要是饿急了眼,真就无所畏惧了。
梵花并不担心会回不去,因为她再怎么走都是在绕圈,果树肯定就长在圆圈上的某个位置。
果然,没走多久就被她看见果树了。
看见吃的她浑身的力气就又回来了,跑到树下捡个野果,往衣服上擦擦,“咔嚓”咬一口,然后做了个和那只野猴同样的动作——吐掉。
“呸呸呸!”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这么酸涩的水果,要不是猴子吃了没事,她肯定说这果子是砒霜。
唉,要饭的就别嫌馊了,我都沦落到比要饭还惨的田地,还挑什么挑,吃吧。
梵花憋住呼吸,当自己是吃人参果的猪八戒,囫囵把野果吞下肚,连吃三个才有了点饱腹感。
她坐到地上,抬头望望头顶硕果累累的果树,心想有这棵树撑着,短期内肯定饿不死,抓紧时间想出去的法子吧。
于是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没一会儿思想就开小差,想到那只蛇妖身上去了。
蛇妖从树上摔下来后就一动不动,不会死了吧?
要不要回去看看他死没死?
梵花一拍大腿,站起来弯腰在果树下又捡了几个野果,撩起衣摆兜着,走回去找蛇妖,他果然还保持着那个躺姿没变过。
她把野果放到地上,折了根长点的树枝,站在蛇妖几步开外,拿树枝戳戳他的手臂,没反应,又大着胆子戳戳他的蛇尾,卧槽,动了!
这条大约有两米长的黑色蛇尾的尾尖轻轻甩动了一下就归于沉寂,看来蛇妖没死,不过再这么让他自生自灭下去,他必死无疑。
梵花小心翼翼地靠近蛇妖,一只手举起树枝防备,另一只手把他翻了个身,露出正面。
不看蛇尾的话,这就是个受伤昏迷的小孩儿,蓬头垢发,满身泥污,细看之下蛇尾还有几处擦伤,蛇鳞掉了露出底下的红肉。
梵花心想如果自己救了蛇妖,等他醒来,应该会带救命恩人离开这片邪门的密林吧。
打定主意,她放下树枝,抬起蛇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从衣摆撕下一条布带,将他一头湿淋淋的长发绑在脑后,这才发现他耳廓上还有个伤口。
小蛇妖是不是和其他妖怪干架干输了,怎么把自己搞这么惨?浑身都是擦伤不说还瘦不拉几的,胸前的排骨根根分明。
她拿衣袖擦擦蛇妖脸上的血污,虽然不能完全擦干净,至少能看出个大概的容貌。
这么跟你们说吧,除了自己,她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相信再过个三年五载,容貌绝对超放放赛遥儿。
梵花试着掐他的人中看能不能弄醒他,结果根本没用,又拿野果挤出几滴汁水到他干枯的嘴唇上,再掰开他的嘴,往他嘴里死命挤果汁,一个挤干了换一个。
果然应该喂他水,她看见小蛇妖的喉咙动了,微弱地吞咽嘴里的果汁。
她松口气,停下来擦擦额头的汗,回头准备再拿一个野果时撞上一双锃光瓦亮的卡姿兰大眼睛,那只将她砸醒的野猴居然悄无声息地蹲在她的野果堆边上。
梵花愣了。
猴子没想到它偷盗时两脚兽会突然回头,也愣了。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一人一猴“含情脉脉”对视了三秒,猴子拿起一颗野果塞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蹿上离它最近的一棵树,然后蹲在树杈上,拿下嘴里的野果,居高临下地吱吱叫,不是嘲讽是什么!
唉,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龙搁浅滩遭猴戏,拿去吧,拿去吧,祝你吃的时候被噎死!
可惜人家猴子不吃,人家咬一口就吐掉,又举起来丢你,丢完挠挠红屁股,拜拜了您呐。
梵花望着在树间上蹿下跳的猴子,那个气呀!
脑子突然“叮”了一下,她开窍了!
赶紧抱起昏迷的蛇妖,一路跟在猴子的屁股后面小跑。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嘿,猴子带她走出这片该死的密林了!
梵花冲猴子离去的背影大吼:“齐天大圣,谢谢你,谢谢你全家,我不是在骂你,我是真的谢谢你全家——”
猴子回到家中,母猴问它:外面那只两脚兽在瞎嚷嚷什么?
猴子挠挠头:不知道,傻逼吧,两脚兽都是大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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