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在房间收拾行李。
动作大点儿红绳就跑出来。
昨晚就留下口风。
妈早死,爸也不在了,这村子除了伤心事儿没什么值得留恋地,她要出去散散心。
一众村民举双手同意,周瑾背着人还唏嘘早走了好,不然看着老屋子多难受。
呵,良善换狗肺。
周瑾仿佛能听见她小声哼曲子,透着轻松喜悦。
阿瑾,你怎么来了?这么早吃过饭了吗,快喝杯热水暖暖肚子。rdquo;
周雪放下手里的活儿,倒了杯热水塞到周瑾手里,还加了枸杞。眼球充斥着血丝,像霜打的老茄子,憔悴不堪。
衣服还是昨天那身儿,一宿没睡。
周瑾热水下肚也暖不了凉寒的四肢。
枸杞都是周雪自己在后山采摘的野生果子,反复晾晒才成一小盒。周瑾rdquo;最是受不了这种好,每次一喝到枸杞酒更爱周雪几分。周母没少调侃说她俩是双生的姐妹花儿。
改了我的命拍拍屁股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rdquo;
周雪神色慌张强颜欢笑,阿瑾一大早你说什么胡话,是不是还没睡醒?rdquo;
周瑾不由分说拽起周雪两个袖子撸上去,纤细的手腕明晃晃各一条红绳。
语带嘲讽,脚腕上还有两个吧。rdquo;
周雪下意识脚腕向后缩,后颈被勒生疼,颈项红绳高高拉起,面部被迫向前与周瑾不过巴掌距离。
周雪,我把你当亲姐姐,你居然想害死我。rdquo;
周雪一掌挥开周瑾,松了松红绳。
你都知道了,我也就懒地费力气跟你做戏。rdquo;周雪像换了个人,面目狰狞刻薄无比,哪里有往日半分温柔,你从小爱往我家跑,我爸妈就什么好吃好喝地都分你一份,有时候东西少还只给你。凭什么。我的东西凭什么要分你一半。rdquo;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绕你家门口走。rdquo;
周瑾,上小学时辛苦晒得枸杞自己都舍不得吃,我爸却把大半瓶给你。我躲进墙角哭了半宿,将枸杞踩地稀烂。那时候我爸就说,周瑾命好,她多来家里对你有好处。rdquo;
多年来的怨恨倾泻而出,周雪快意极了,甚至哼起曲子继续打包衣服,瞧你,腿都合不拢了。那孤魂老鬼多少年怨气儿全发泄在你这儿,你受着吧。谢谢你的好命,我今天下午就走。原想跟你好好告个别,现在,呵,周瑾,咱们再也不见。rdquo;
院子外大门紧闭,北风吹地门边一颗老槐树沙沙作响。
树上了年头,黑色树皮皲裂成块状,露出一点白青色新木。
门缝深处贴了一只眼睛,目光呆滞,两秒才慢慢眨一次。
周雪把周涵往门外推,一拉开门吓了一大跳,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死命往里瞅。
这少年叫钱惊声,是钱家的独苗,清秀俊朗,市里考试霸榜第一,去年高烧烧坏了脑子,是个傻子。
钱家婆子哭坏了嗓子,逢人便说她家惊声以前聪明着呢,那是要考状元的命。
周瑾迎面砸上钱惊声额头,忍泪说对不起。
钱惊声像没看见,双臂径直去攥周雪肩膀,周雪哇哇大叫。
嚅嗫地说着什么,hellip;hellip;别唱,别走。rdquo;
钱家婆子听了信儿赶过来费了死劲儿拉着钱惊声,轻声细气哄着,快放手,奶奶陪你玩儿。把雪儿都抓疼了。知道你喜欢和雪儿一起玩,咱们先回家吃饭,吃饭就来找雪儿。啊?rdquo;
邻居赵家德扛着锄头路过,赶上来帮忙。这本身就是个二流子,贼眉鼠目往周雪膀子上瞟,往日周鑫还能镇住他,小兔崽子,还学会占黄花闺女便宜了。rdquo;
周雪穿着短袖,两个臂膀被按地一片儿红,钱惊声是下了死劲儿。
惊慌和不耐烦到了极点儿,倒霉死了,周瑾,你走!rdquo;
门口村民聚集些一起帮着拉,赵家德不舍地收回目光。
周雪气死了,跺跺脚合上大门,决定立即就走。
周瑾憋着气儿回家。
这事儿有口难言,她身体心灵吃了双重大亏,可说出去谁信。不得指着她鼻子骂神经病。
村民都道往日好地像姐俩儿的人闹别扭了。
周母也这么认为。
中午周雪拖着行李箱离开白石村。
咕噜滚在水泥地上刺耳响亮,哼着小曲儿得意洋洋绕了周瑾家一圈。
周瑾被子蒙头睡了个昏天暗地,补昨晚亏空,没听见。
傍晚幽幽醒来摸进厨房找吃的,凉饼子。
周瑾沾了醋汁辣椒酱边走边吃,周母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按遥控器,神色不对。
妈,别跳了,我眼睛都花了。我爸呢,怎么不在?rdquo;
周母索性关了电视,妈跟你说个事儿,你别伤心。rdquo;
周瑾慢下速度咀嚼,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周雪死了。rdquo;
周母说,周雪中午的车出村子,我赶过去替你送行,看地真真的。可是下午赵家德锄地时在麦子地杂草坑里看到了周雪的尸体,你爸赶过去帮忙了hellip;hellip;阿瑾、你去哪儿?rdquo;
周瑾头也不回,周雪家。rdquo;
周雪的死这块石头投入白石村这座平静的湖水,暗潮涌动,带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