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能说朔铭坏,只能说朔铭懂得掌握工人的软肋,辛劳一天也就挣几大百,没了工钱还要赔上料款,一来一去两天白干,这个记忆绝对够深,以后做起工程就怕被人说质量不行,自然也就小心多了,范宇华自然就更轻松。这就像在工地上不带安全帽,基本没人提醒,时间长了头顶的尿罐子就像裤衩,不穿都觉得不自在。会做的老板闲的蛋疼,不会做的老板累死还不挣钱。
朔铭说:“这辆车我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吧,就当是你单干的开门红。”
“真的?”范宇华眼睛放光,这可是二十多万的好车,虽然是朔铭开过的二手货,不过到现在才一年时间,九五新啊。
朔铭吧钥匙丢过去:“这两天趁着空去过户。”
范宇华自然答应的爽快,交代一下工地的人员安排,随即开车就走。朔铭一向一毛不拔,要大方起来还真是怪吓人的,车都随手送了,范宇华开着车,喜滋滋的,这车就是比自己丢在工地上的那辆开着舒服。
步行回到村里,朔铭走进几个主任的办公室,问了一下户籍整理情况。
张贤才扶了下平时不怎么戴的老花镜,看着本本说:“如今属于集体的房子就不用说了,养老院有房产二十一处,剩下的都是需要做工作的。还住在村里的是三百七十户,房产四百二十处。其中有不少已经不在村里住,有的户籍还在,有的户籍也迁走的,一共是八十户,一百多处房产。”
如今的农村渐渐都要变成老人村,年轻人只要有一点可能都要在城里买房子,平日里总在村里出现的基本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四十多岁的都少见。朔铭听完,奇怪的问:“养老院是怎么个情况?怎么在村里会有这么多房产?”
张贤才说的养老院是镇上的养老院,社会福利机构并非私人盈利性质。张贤才说:“造成这个局面也是政府的原因。面对村里的孤寡老人越来越多,有很多没有子女的,国家就让这些老人去养老院养老,没有钱不要紧,人没了房产就归养老院,就算是以房养老吧。”
这个政策朔铭听人提起过,条件挺苛刻,也算是国家对以房养老的一种试点。必须是农村户口,无儿无女的孤寡,至于房子多大就无所谓,毕竟是国家的政策,如果太功利也不好看。
朔铭点点头,又奇怪的问:“还有属于集体的房产?”
在朔铭上任村长的时候就了解过,丰楼村已经穷的当裤子了,欠银行几百万,村里能抵押的东西全都抵押了,留给朔铭的只是一账本的外债。朔铭不信有集体资产前几任村长老前(捞钱)辈能视而不见。
张贤才笑笑,知道朔铭为什么会这么问,随即说:“说是集体的一点错没有,但村集体却不能据为己有。这么大的村子,倒是有几个绝户的姓。有几个年岁太长剩下的只是地基,就算房子没塌也差不多了。村里没有房产证明,自然不属于村里的。但这又不是公家的。到头来还不是谁管理谁受益?”
好一个谁管理谁受益,这个张贤才也真是会说话,关键是村里有管理的名义却从没做过什么正事。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拆掉之后都收归国家了,村里占不到任何便宜。
接着张贤才就对那些需要做工作的做了介绍。大部分是说的困难,一句积极向上的话没有。朔铭也能理解,自从朔铭上台这些人可没什么灰色收入,心里要说没有怨言也没人信。此时村子眼看就没了,以后是不是直接变成街道还不好说,朔铭也不在乎在别人心里的形象。但工作还是要做的,朔铭就说:“眼看就要动员搬迁了。今天人都齐,就算开个动员大会吧。丰楼村一共有十四大队(生产队),而我们一共是五个人,我平日里还要忙别的,恐怕只能给你们一些辅助。具体的工作还得你们去做。”
一听这话,四个人脸色都有点不高兴,虽然没明着说朔铭的不是,但兴趣缺缺,就这个工作态度恐怕棚改十年后都落实不了。朔铭说:“镇里也考虑我们的工作难度,所以还是给了一定的鼓励政策。我研究之后决定,以大队为单位,实行承包责任制。比如张主任承包了一队,那一队就是你的事,每一户签字都有四百块钱的奖励,但有一点,如果有一户没签字成了钉子户,奖励只有二百块。”
朔铭说完,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乖乖,这比上什么班都挣钱。全村需要谈的一共是四百五十户,四百一户算起来就是将近二十万。就算二百一户也是十万的奖金,绝对能让人红眼。
见几人动了心思,朔铭笑了笑:“不过这钱也不是白拿的,所有的工作必须尽快完成。完不成的就交由集体,产生的奖金就与你没关系了。”
这笔钱也算是朔铭做上村长挣的第一笔钱,上面给的是五百一户,无论几个主任怎么做,朔铭旱涝保收稳赚不赔。接着朔铭就宣布了几条硬性规则,那就是奖金的事保密,如果谁嘴不严这钱就挣不到了。再就是以进门丈量为准,点九作为面积补偿。无论你家装修的好不好,就算瓷砖是金子做的也与土坯墙一个价。
这几条在拆迁与棚改的过程中基本差不多,如今的拆迁已经不是前几年,看你建筑面积多大,根据这个来算赔偿多少。如今进门就测量,根据实际占地面积,甚至不管你土地上有没有房子,换言之没房子还免的拆了。这样一鞭子赶的政策虽说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但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朔铭就记得前几年,只要风言哪里拆迁,当地的老百姓就开始各种建设,房前院落都盖上房子,整个家弄得像个蝈蝈笼子。要是再传出不拆了,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家里潮湿,夏天闷热冬天干冷。见个阳光就像坐牢出来放风差不多。
见众人兴致高昂,朔铭说:“明天就开始测量,你们研究一下,从哪开始。”
朔铭说完就走,几个人就准备研究,张贤才从房里追出来:“朔村长。”
“张叔,有事?”办公的时候朔铭称呼一声主任,私下里基本都叫张叔。
张贤才给朔铭递烟,朔铭摆手拒绝,张贤才说:“朔村长,上面的政策是一鞭子赶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有些人家的确难谈。就算是好谈也觉得不妥,你看能不能赔偿问题有些弹性。”
朔铭皱皱眉,最怕的是什么,猪队友。张贤才还是村里的主任,竟然主动想要搞特殊,这让朔铭很讨厌。朔铭说:“张主任,虽然我只是个小村长,你只是个小主任,可咱都是吃皇粮的,你主动变更赔偿标准很没道理。这要让人知道了怎么做?棚改的难度上升绝不止一个高度。”
张贤才说:“我也知道,可有些情况就是很特殊,比如张明祖那个别墅,你说说咋赔偿?”
这个问题朔铭还真没想过。要说赔偿标准对普通农户来说的确不少了。可对一栋别墅就有点说不过去。如果张明祖的别墅没办理房产证还好,如果办了那问题就多了。总不能以上面政策为由把一栋别墅变成两套房子吧,换成谁也不会答应。
朔铭点点头:“的确是个问题,但我也有问题。张二伯的这个别墅有房产证?”
“就是没有也不能说拆就拆啊。”张贤才倒是知道远近,想当初能干上这个主任还不是张明祖提拔?如今虽说张明祖不在了,但也要投桃报李。
张贤才猜测朔铭手里是有一定权限的,只是朔铭不松口而已。张贤才先把张明祖的别墅搬出来,如果朔铭给的赔偿标准不同,那村委这几个人是不是也能跟着占点便宜。既然给张明祖提高了价格,张贤才也就有理由提要求了。
朔铭虽然年龄小可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办的比张贤才还多,看得也更明白,要说谁是老中医,张贤才两个绑在一起也不是朔铭的对手。朔铭笑呵呵的说:“那这栋房子你们就别管了,我去找康哥谈这件事,实在不行我就扔给镇上,不管怎么样,村里的政策绝不会变。”
张贤才脸色不停的变换,没想到朔铭竟然嘴这么硬。既然朔铭不松口,张贤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看着朔铭走进办公室,张贤才叹了口气,返回房间其余几人都看过来,张贤才说:“张明祖的别墅可能也要按照这个标准。”
“那谁能谈得下来?”徐明耀呵呵笑:“反正都是你们张家的事,别人也插不上话。”
张贤才瞪了一眼,徐明耀倒是老狐狸聪明的很,拨弄着花名册在选哪个队的百姓好糊弄,刺头少。
妇女主任刘小娥说:“明天就开始丈量了,我们是不是提前商量一下谁负责那几个大队?难道还要一起走访?”
张贤才白了刘小娥一眼:“赶紧先广播一下,让大家明天家里都留人,都锁上门剩下狗,量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