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在外修行五年回来,到时候,静一师叔也出洞了。你也不必受苦。rdquo;
阿灵说:若是我五年之后再来,静一再次成为高高在上的僧人,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再次犯戒,说不定连远远看他的机会都没有。至少现在,我还能陪他一起守在这儿。rdquo;
诃修默然。
阿灵其实并不是为报恩留在这里的,而是为了某种隐秘的小心思。
她不说破,诃修也明白。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点到为止的暗示,惶惶不安的揣测,有点像那晚蹲在地上仰头看他撒娇的阿音。
你在这儿多久了?rdquo;
自他进入山洞的那一日起,我便在了。rdquo;
世上妖怪,多是痴情。
奈何命运不由己,天命难违。
诃修颔首:我先进去给静一师叔送饭。rdquo;
往前走几步,捡起食盒,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又问道:需要我帮你带什么话吗?rdquo;
阿灵眼睛亮起,张口好似要说很多话。
可最后还是化为一个苦涩的笑,她说:谢谢你,诃修小师父。但是不必了,他不能知道。rdquo;
诃修进山洞之前再回首看了一眼。
那袂绯色的衣角,淡薄得快要消散。
mdash;mdash;她撑不了多久。
环妙山洞深邃宽阔,诃修走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简陋的居室。
木床、快烧尽的蜡烛、蒲团、经书、木鱼还有坐着的人。
静一师叔。rdquo;诃修打了声招呼,但是静一没有回答,只默默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静一的一身袈裟被脱了下去,现在只着灰袍,看上去跟寺院里的烧火和尚无异,他神态颓靡,双目无神。
埋着头,没有敲木鱼,没有诵经,只呆愣愣地用一个小刀雕着檀木。
他没有出门,小刀和木头,兴许是送饭的小僧帮他带来的。
诃修把食盒放在他面前。
你在做什么?rdquo;
静一依旧没有回答,低着头把脸藏住,忙碌着手上的事。
诃修看他的脚边,已经堆了五六个做好的小木雕。他蹲下身,拾起一个,仔细打量。
那木雕小巧精致,大半个手掌那么大,身上的鳞片若隐若现,鱼鳃和鱼鳍轻薄,一双圆溜溜的鱼眼好似在望着前方。他刻了条活灵活现的鱼。
诃修心中陡然升起复杂的情绪,念及在山洞口守着的阿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静一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正雕刻的小木雕,那双在烛光照映下晦暗不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诃修。
诃修静静地回望。
静一的声音因为许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难听。
hellip;hellip;放下。rdquo;
诃修弯腰轻轻把木雕放在原处。
静一赶紧把这些小东西敛得离他近些。
何必呢?rdquo;诃修叹气。
静一说:你懂什么?rdquo;
诃修顺风顺水,据说是某尊大佛的转世,哪里明白他一个资质浅薄的普通人?也哪里知晓他一些难说出口的抉择?
她在外面等你。rdquo;
静一抓着木雕的手一紧,又不作答了。
诃修问:你不去看看她吗?rdquo;
不用你管!rdquo;
那个温和的住持仿佛不见了,现在只是一个充实悔恨的皮囊。
诃修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想见她,就去看看她吧,我不会说出去的。rdquo;顿了顿,他补充道:她在这里等了你好几个月,你若不去见她,她便一直等,等到修为散尽,魂飞魄散。rdquo;
静一手一抖。
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跑,熬在洞里孱弱的身体经受不住他突然猛烈的动作,他的大脑一阵晕眩,连忙扶住了山壁。
这时候,一瞬间清醒过来。
hellip;hellip;我还有什么颜面见她呢?rdquo;
何意?rdquo;
静一的手攥成拳:我不敢。rdquo;
诃修疑惑地轻蹙眉:为何不敢?rdquo;
静一蹲下身,将自己蜷缩在小小一隅,抱住自己的头,鼻头发酸,眼睛通红。
hellip;hellip;因为我骗了她,我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善良仁爱宽厚,我根本不是她喜欢的那个静一,我有私心,我在利用她。现在,我怎么有脸见她?rdquo;
诃修想起那晚阿音对他提到过静一的不对劲。
mdash;mdash;hellip;hellip;那股祈愿被压在心里久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承认,更别说诉诸于口。rdquo;
静一一直在逃避。
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敢面对。
第67章 离别
两年前,静一还不是住持,只是造化寺一个普通的挑水和尚,没有天资,亦没有门路。
他也许一辈子都会挑水了,从年轻挑到年老,人生无起伏,也许死后见了如来,说句安分守己。
每个职位的人,总归是有自己的野心的。不想攀升,不想进取,那人生还有什么盼头?不如三尺白绫一挂,早点了却残生也罢。
都说和尚清心寡欲,其实不尽然,至少静一不是。
当时他都就在想:
如果他能当住持,掌管一寺之事该多好?年老了,德高望重,当个方丈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