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白色的墙壁,冰冷的空气。
方毕君一愣,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君,”方毕君转头的同时,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包裹,紧紧地握着。
是股班长的妈妈。
“没事的,走吧。”她安抚地对方毕君笑笑,但她颤抖的手和苍白的脸色,令方毕君心头警铃大作。
她停下脚步。不对,有哪里很不对劲。
“这里是哪里?”她问。
林妈妈错愕了一下。 “这里是医院啊。”
“我们来医院做什么?”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方毕君按着激烈跳动的心口,手指合拢牢牢揪着胸口的衣服。
林妈妈也发现她的不对劲了,拍拍她的手背,温和地说:“你没事吧?不要紧的,我们一起面对。”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求求你告诉我。”她话里都是恐惧,语气也是颤抖的。
“你……”林妈妈疑惑又有些生气,但看她样子又不像装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办法只好解释道:“今天已经两年了,我们来见那个当初接受心脏移植的人。”
“心脏移植?”方毕君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深潭,她四肢发冷,却无法停下,水已浸到她脖子。
林妈妈的眼神已完全冷了下来。 “你忘记了?”
她还没回答,几个人就走了过来,向她们打招呼。林妈妈似乎和他们熟络,被他们环绕着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方毕君跟在她们后头,一起拐个弯,进入左边的一间房间。一踏入房里,一名五十上下的男子立刻激动地迎上来,并抱着林妈妈。
而在他一面流泪一面叙述的情况下,方毕君终于想起她遗忘了什么。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想起来。
***
当初已经分手了,所以寒假时方毕君接到mail,半信半疑地赶到校门口,结果真的看见林阳光时,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妈妈寄了一些东西给你,我想顺便拿来给你。”他晃晃手上的袋子,脸颊被冻得通红,腼腆地对她笑。
这里可是英国喂大佬!听他说得像在巷口那么近。
方毕君呆呆地接过袋子,还是无法相信偷偷思念的人竟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那……我走了。”他尴尬地说,呼出的气为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他一眨眼,暮霭碎去,又露出可爱的笑容,对她挥挥手,转过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她冲动之下一把拉着他的袖子,“……你来几天?”
“一个星期。”
“……和朋友一起来的?”
他摇头。她窃喜。
“行程怎么安排?”
“就……四处看看,反正任务达成了。”说完才发现自己露馅了,赶紧强调:“啊,我没有要想做什么,也不会打扰你,你不要有压力,一个星期后我就走了。”
果然是专程来找她的,这傻子。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里涨得满满的,上前去就把他抱住,“我好想你。”一抱之下就知道他瘦了不少,虽说从她收到白白寄的相片就知道了,但,果然好心疼。
他立刻反抱着她,“我也是。”对望一眼,火苗瞬间点燃,非常有默契地,由他带路,一起向他的旅馆走去。
一路上没人说话,但紧紧交握的双手,透过手套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触电般令人悸动、酥软。火炉在体内闷闷地烧着,两人之间流动的暗涌越来越炽热,把她们和周围寒冷的空气隔开来。半小时内他们就到达了旅馆,上了电梯,穿过走廊,两人越走越急,终于来到他的房间外。
一关上房门,他立刻把她压在门上,激吻起来。熟悉的气息,香软的嘴唇,汲取了一点,他体内深埋的毒瘾立刻复发,撬开她的唇,舌头探??了进去,和她的勾缠起舞。神经阵阵酥麻,一阵缓一阵强;这瘾竟是种得如此之深。
不到一刻他就放开了她,喘着气说:“保险套,我去买。”亲一下她的额头,就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她插上房卡,开了暖气,一件一件脱衣服,脱剩内衣裤时,他回来了。
一看见她的模样,他立刻两步上前,把她扑倒在床,一边迫切地抚摸她的身体一边和她啧啧亲吻,手到处都是他记忆??中埋藏了快乐因子的地方。双手游移到乳峰上,捻着她的乳头一掐,她立刻拱起腰,发出甜美的嘤咛。
离开她的唇,他跨骑在她身上,脱自己的衣服,一边牢牢盯着她。那赤裸裸的眼神传达着一个非常简单直接的讯息:他要吃了她。她心脏怦怦乱跳;他欲望尽透的眼神、逐渐展露的健壮身躯,无一不把她小腹里的火催得更旺。她忍不住扭了扭腰,口干舌燥下舔了舔唇,下体骚痒不已:他还没摸,她就湿了。
他的身体和她记忆中的似乎一样,又好像有些不同。没看到他的这半年,他成长了。她的心揪疼了一下。
他拉下拉链,放出早已硬挺的硕大。随着他俯下身,男人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令她醺醺然;温暖的身体覆盖在她之上,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紧紧地环抱着他。他亲她的唇,一只手往下探,摸到她湿漉漉的内裤,在她耳旁叹息道:“太好了,我已经忍不下去了。”起身脱下她的内裤,把她两手拉过来掰开自己的腿,不让她合上,“再掰开一点,我要看小穴。”他则一边牢牢盯着她湿润的下体,一边慢吞吞地戴上保险套。她被他如此色情的举动逗得燥热不已,忍不住臀部微微挺起,向他求欢。
“小穴好湿,好色情。”她被他的话激得又涌出一波蜜液。
他见状邪气一笑,揉了揉她的花户,感受到小穴口贪婪地把他的手指吸入,她也立刻颤抖着呻吟,他再也无法按捺,拔出手指,扶着翘得高高的阴茎,对准蜜洞慢慢肏了进去。
“呜嗯……啊……啊……”她感受着久违的充实感,甬道一寸寸被填满,有一点痛,但更多的是令人心魂俱醉的酥麻。插到底时,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满足:他不只填满了她,也填满了自己心中的空洞。扶着她后脑勺,他吻上她的唇,吸着她的舌头,一边下身开始缓缓挺动。
她“唔……唔……”地和他交换湿腻腻的吻,体内炙热的棒子越来越快地抽插,猛地顶到她的敏感点,她立刻放开他的唇大声呻吟起来。他一边由下往上舔她仰起来的脖子,一边持续深深浅浅地顶撞她的敏感点。没几下她忽然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如过电般绷紧身子泄了。
她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胸口急速起伏。他抽了一把面纸帮她擦干净花户,就趴在她腿间盯着那销魂洞瞧。
“你干嘛?”她抬起头来问他。
“看妹妹有没有长大啊。”他笑得很阳光,和说出的话成反比。 “白痴。”她骂了一句,抬起脚来想踹他,却被他一把握住,趁势把她双脚大大打开,伸出一只手指勾勾妹妹的缝,探进去这里挖挖、那里扣扣,她被逗得全身不住扭动,也越来越湿润。当他的指头碾上花珠时,她终于情不自禁一抖。
他举起自己湿漉漉的手指,依旧笑得很无邪,“想要了?”
“想要。”她一向坦诚。
他笑得更开心,趴下来埋头到她腿间,两指分开花穴,就舔了上去。
“啊!嗯……呜……好舒服……”令人脑仁麻痹般的快感席卷了她,她头向后一扬,理智不复存在,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玩具,任他开关翻转,摆布玩弄,只求他别停下、别心软、别厌倦。她不要重回没有他的日子;她至上的快乐要靠他给予。
等到身体再也无法承载这甜蜜的挑逗,她终于攀上云端,迎接神圣的高潮。而就在她喷出股股蜜水,浑身湿淋淋,颤抖着回到平地时,他把她翻了个身,从后面把坚硬的阳具插了进去,她不住张吸的蜜洞立刻把他紧紧缠绕,然后两人投入、沉醉、迷失在交欢中,一路纠缠至天明。
***
那一个礼拜的回忆如棉花糖,甜腻、梦幻、轻飘飘。
此刻医生正为那名五十岁上下,名叫大卫的男子检查、接上仪器,护士拿着托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方毕君被那冰冷的触感刺激得一跳:没错,那就像一个美梦,这个冷得刺骨的,才是现实。
回国前一天,林阳光遇上了车祸,伤重不治,把心脏移植给了这个叫大卫的男子。
她们今天来,就是睽违两年后,要来听听阳光的心脏在他体内跳动的声音。
车祸发生时方毕君不在现场,但她看见了他的遗容。神很残酷,但她的大脑非常仁慈:它后来用黑色的颜料在她的记忆里抹上了一笔,她的记忆血腥、嘈杂,但也残破、不全;她想不起来他最后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记得的,是他那阳光、开朗的笑容。
两年来,她一样忙碌,从来没在白天想起他,却夜夜做梦,梦里不是两人在高中时的生活,而是他上大学的情形。每一天都不一样,她就在梦里看着他平安地回了国,每天在大学里上课、赶报告、参加社团、交朋友、打排球,活得充实而快乐。
他就在她梦里继续他的人生,不曾死去。
每一天都不一样,她在梦里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跟着他,贪婪地看着他,不错过他每一个笑容,他开心、不悦、发呆、烦躁的样子都被她看在眼里;听着别人喊他的名字,看着他和别人说话,她心里充满了渴望,却永远也不敢开口。好多次她都想唤他,但马上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她已看过不知几篇的神话或故事里都在告诫:不可回头、不可开口、不可张开眼。她牢牢记着,就怕毁灭了这场救赎。
他在图书馆用功时,她会坐在他身旁,盯着他专注认真的侧脸,最后总是忍不住不停亲吻他的脸庞;他打球弄伤手腕,在宿舍边皱眉边上药后,她心疼地捧着他的手亲个不停,希望疼痛都飞走;他还是一样鸡婆,看见女生一边脸红一边向他请教功课,她就嫉妒得只想撕烂她们的脸。
但,他开始和一个女生走得比较近,于是她每天早晨都哭着醒来。
有一次她忙得早餐和午餐都没吃,匆匆跑上楼要去上课时突然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踩空,在下面的同学一阵惊呼声中,她感觉到背后被轻轻托了一下,又站稳了。她当下没想太多,继续上楼赶去上课。当晚入睡前,她忽然灵光一闪:也许是他?她睡着时,她去陪他;她醒着时,他来相伴?
这个念头一起,她不但不觉得恐怖,还心中甜蜜无比:很好,非常公平。她甚至还坏心眼地计画,要找一天来脱光衣服自慰挑逗他。怀着他每日就陪在她身旁的绮想,她无比开心地入睡了。
如此似真似幻地过了两年,今天她和林妈妈要来实际听听他独自活着的心脏在另一个人身体里跳动的声音。
她看着大卫那张苍老的脸,不知该怎么接受阳光只有心脏还活着这件事实。明明昨晚才在梦里见到他不是? ……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边厢医生已准备就绪,大卫躺在床上,显示屏里是阳光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医生说:“大家,这就是声音了。”手按下一个按钮,然后——
无望无望无望无望——
方毕君很错愕:这——
无望无望无望无望——
房里没一个人说话,方毕君环视一周,大家都在专注聆听那机械又干涩的声音。她很愤怒:都没人发现不对吗? !
头痛得越来越厉害,她再也忍耐不下去,说了一声:“excuse me。”就快步走出了房间。脑海被浓雾笼罩,里面只有一只聒噪的巨虫迷了路,无望无望地寻找出口,就快要把她逼疯。
她一路低着头大踏步,直直来到了中庭。
她在庭院里不停踱步,气得踢一棵大树泄愤: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吗!你们每一个都傻了?那种生硬古怪的东西才不是股班长发出来的!他的是……他的是……
她忽然惊恐不已地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被他抱在怀里、听他心跳的感觉。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的她双腿发软,手自动伸出、如溺水般的人紧紧抱着面前那棵大树。恐慌又害怕之下,她牢牢贴着大树,不断祈求:不是,不是,我没忘,我想得起来的,再给我多一点时间……用力闭上眼睛,用力地回想,脸颊被树皮刮得生疼也不理。
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暗覆盖了一切,耳里只听得树叶的沙沙声、鸟叫,和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她加倍用力地抱紧树身,不停想着他的脸、呼唤他的名字。慢慢的,她竟然感觉到怀里的触感变得柔软起来。她欣喜不已,仔细回忆交往以来的每一个拥抱,他的温暖、他的味道、他肌肤的触感,越想心情越平静喜悦,就像被他真切地抱在怀里。不知不觉眼泪涌上:她记得,她记得,真好,真好。
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白点,然后是咚……非常轻微的一声,但她察觉到了。
随着那被刺破的一点,阳光开始涌入,黑暗遁去,光明充斥了她的心房,也带来了更多的声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泪水滑下她的脸颊:我听见了。
***
“……君……毕君……”
她皱起眉头,好吵,不知道她睡眠不足吗?她动了动,想摆脱那声音继续睡,奈何噪音不但越来越大,她还整个人晃动起来。
她猛的怒吼:“烦死人啦!!!”
愤怒地坐起,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她以为只存在于梦中和回忆中的脸。她呆住了。
见她怔怔地望着他,林阳光连忙把她放在椅子上,脸红地解释道:“我看你趴着桌子睡不舒服,才抱着你,没有别的意思。”他没告诉她的是:她抱得他很紧。 “你哭了,我怕你发噩梦才叫醒你。梦见什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潮湿的脸颊,抹掉眼泪。揉了揉眼睛,他还是没有消失。她呆呆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几天寄了mail 给你,说我要来找你,你妈妈有东西要托我转交给你,你忘了吗?”
方毕君头痛地揉额头,“现在是什么年?我来英国多久了?”
“嗯?2016啊,你来了半年。睡傻了你?哈哈。”
半年?半年?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方毕君用了几分钟整理一下混乱的脑袋,转头看见他温柔的微笑,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是温的。手移上去揉他的头发:是软的。把他整张脸都摸了一遍,细细感受:皮肤是滑的、鼻骨是硬的、嘴唇是干的,还凑前去嗅他的脖子和肩膀交界处,深深一吸气:是他的味道。触诊完毕后,她又坐回位子仔细观察他:如此色香味俱全,不可能是梦吧?
这一定是现实。没错,一定是这样。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简直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满心激动,忍不住倾前抱住他:“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去。
阳光一直任她抚摸,虽然有些讶异,但他巴不得她来碰他。他强忍着不动作只是怕吓着她,现在她主动拥抱,他无须考虑,立刻反搂住她。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很想你。
两人默默拥抱,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哪怕世界寒冷,有你,我便得到了温暖。
他稍微拉开些距离,微笑着看她:“带我参观你的校园吧?我叁天后就要回去了。”
***
参观了校园后,方毕君送阳光到校门口。穿过一片小树林,到处是高大的树木,满地黄叶,人踏于其上,喀嚓喀嚓地响得人心慌。阳光忽然站定脚步,看着走在他前方的方毕君,黑色的大衣,娇小的背影,和他想像中的情景是那么地相似。她低着头,慢慢地行走,阳光的视线跟随着那一片片被她踏碎的落叶;她的鞋跟每落下一次,他的心就跟着揪疼一次。
他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心里酸涨,像有个泡泡在不断膨胀。终于他受不了了,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不想和你分手!”
方毕君惊讶地回头。
“我一点也不想分手!我很后悔没告诉你!我爱你,我愿意更努力来弥补这距离,请和我在一起!”
他很认真地望着她,方毕君顿了顿,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定。她盯着他的脸:那拒绝移开的眼神,因激动而泛红的双颊,和倔强抿起的嘴唇。对视了一阵后,她道:
“那可不行。”
阳光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他赶紧别过头去,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说:“哈,我明白了,那……”
方毕君一把扭过他的头,牢牢板着,直直对上他双眼,“因为不只是你一个人,我也得要加倍努力,我们在一起吧。”
尝过了失去的痛苦,才会明白失而复得的喜悦。人可以掌握的,永远只有眼下这一刻。只要不是生与死的距离,我愿意为了你而努力。
他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她满足地埋入他的怀抱,说:“我也爱你。”耳朵贴着他的胸膛,仔细聆听那噗通、噗通声,节奏很快、很大声,她觉得很安心、很平静。
这,才是心跳的声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