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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第046章 讨债
    顾秋池随手按亮了屋里的灯,走过去再一看,果然是钟聿。
    “都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吗?”
    骂完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
    “喂,怎么了?”
    地上的人裹着毯子,后背靠着沙发腿,眼神飘忽不定。
    顾秋池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印堂发黑,双目无神,让本大仙给你算一卦,你那小保姆跑了是不是?”
    “……”
    原本表情空洞的钟聿总算转了下眼珠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嘴皮子动了下,最终还是合上了。
    这边顾秋池拎着画筒也一屁股坐到钟聿旁边,“好巧啊,你的小保姆跑了,我的老狗腿也跑了,嗨,你说他俩是不是商量好了要一起合起伙来欺负我们?”
    钟聿:“……”
    顾秋池:“不过好像又不可能,你的小保姆和我的袁大头应该不认识,那就是说咱俩同时被人抛弃了?”
    钟聿:“……”
    顾秋池:“哎,想想也真惨,你说我们一个貌美如花,才华横溢,一个风流倜傥,家缠万贯,他们凭什么就瞧不上?”
    是啊,凭什么呢?
    钟聿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头枕着沙发的靠枕,半饷,他突然开口:“问你个问题。”
    顾秋池:“嗯?”
    钟聿:“我是不是废物?”
    顾秋池愣了下,“她这么说你的?”
    “没有!”钟聿仰着头苦笑,“但也就这意思了!”
    顾秋池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这个问题有点技术含量,容我想想!”
    钟聿:“……”
    顾秋池:“从硬件层面来说你肯定没问题,光冲这张脸就已经够硬核,但从软件方面分析,嘶……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废柴的意思。”
    钟聿:“……”
    顾秋池:“不过你也别气馁,你这不是情况特殊嘛,大智若愚也算战术之一,毕竟保命要紧,她迟早会理解你的处境!”
    ……
    雨季过后泞州的酷暑算是真的来了,气温一天比一天往上升。
    梁桢忙了一阵子,周六那天抽空去了趟皮罗巷。
    皮罗巷在城西,二环以内,毗邻立交桥和cbd,外围拦了一圈丈高三四米的围墙,围墙上挂满了街道办的宣传画报,内容无非是社会繁荣稳定,生活和谐美好,咋一看觉得这座城市真是充满了希望,可从不算宽的一道窄门走进去,里面纵横交错,腥躁熏天,重重叠叠连绵数公里的简易民房。
    国内不允许有“贫民窟”这个说法,但依旧避免不了每座城市都会有这么个地方,汇集大量贫民,外来人口,社会边缘底层和流浪汉,你若在里面兜一圈,别说社会主义好了,你连人生都会一起怀疑。
    梁桢来之前并没打听,也没跟任何人联系,但她轻车熟路,很轻易就找到了梁国财入狱前一直住的那间小旅馆。
    以她对他的了解,五年后他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
    果然,从旅馆登记的入住信息中很快就找到了梁国财的名字。
    “麻烦能否让他下来一趟?”
    这种地方一般都很乱,梁桢不可能自己进去找,于是放了包烟让旅馆的工作人员进去通知了一声。
    数分钟后从黑漆漆的楼道里下来一人,拖鞋裤衩,烂糟糟的背心,人大概是刚睡醒,一路下楼一路哈欠,耸拉着眼皮拖拖拉拉地走到楼下,看到梁桢时先是怔了怔,继而两眼冒光。
    “喲,稀客!”
    梁桢没接茬,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小破楼跟五年前没什么两样,但横七竖八隔了更多房。
    这里按床位付费,梁桢记得供应开水一晚十五,,不供应开水一晚只要十块,但这是五年前的价格了,这几年物价飞涨,不知道这里的价格有没有也往上涨一点。
    梁桢当时就站在楼道口等,往里可以看到一间间隔开的板房,每间板房靠墙摆了两排床,上下铺,算下来一间房起码住二三十个人。
    如此闷热的夏季,不往房间走就能闻到空气里的腥臭气,除此之外还有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大部分以男人为主,打着赤膊光着脚,个个眼神涣散形如走尸,但经过梁桢身边时眼神都会盯住冒光。
    这让梁桢很不舒服,所以她不打算耽搁时间了,直接从包里掏出来一只信封。
    “长话短说,这里是五千块钱,你买张票回滏阳,滏阳的老房子还在,收拾一下应该还能住人。”
    话刚说完梁国财就伸手过来拿信封。
    梁桢避了下,“我话还没说完,这钱你一旦拿了,以后就留在滏阳,别再没事跟我纠缠,更别去骚扰舅妈一家。”
    梁国财一下就不干了。
    “啥玩意儿?你这意思是打算拿五千块钱就想把我支走?”
    “不是支走,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梁桢来的路上一再告诫自己,要好好说,好好跟他谈,“五年前你跟我签了协议,照理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不需要再出这五千块钱,但念你在牢里呆了五年,我给你再补个车费,只要你在滏阳好好呆着,往后每个月我会定期给你五百块钱生活费,你做工也好,在家闲着也行,按照滏阳的生活成本,五百已经够你一个人过日子了。”
    缓了缓,她又补充,“这是我最后的底线,算是仁至义尽,所以你考虑清楚,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
    梁国财摸着下巴,脑子里咕噜噜开始转。
    半饷之后抽了梁桢手里的信封:“行,成交!”
    梁桢暗暗松了一口气。
    梁国财把信封揣进裤腰里,又问:“每个月的生活费你怎么给我?”
    梁桢:“你回到滏阳之后去镇上银行办张卡,把卡号发给我,我会定期往里面汇生活费。”
    梁国财似乎对这个处理方式很满意。
    “行,一言为定,不过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
    “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你让我签了张协议,现在这种事是不是也应该写个正式的东西,不然回头你赖账怎么办?”
    “……”
    梁国财有时候还挺机灵,跑接待台那边要了张纸,又借了个红印泥。
    “来,我说,你写,写完我们都摁个手印,省得你回头赖账!”
    梁桢一直相信这天下的父母与子女,前世大概都认识,要么亲友,要么仇人,要么就是讨债和还债的。
    她不愿将自己和梁国财的关系定为第二种,所以私以为父女一场就如债务关系。
    她大抵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得一样样还。
    梁桢在协议上摁下自己的拇指印。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第047章 讲座
    泞州往前追溯几百年,南边住的一直都是达官显贵,西边住的全是贩夫走卒。
    即便改革开放,和谐社会来临,固化格局看似被打破,但谁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成为骨子里的东西。
    梁桢从皮罗巷一路走出来,眼中所见全是灰败和破索,可天知道这不是她所见所看最差的地方。
    若从十几岁再往前数,她所遭遇的生活,她所经历的环境,要比这里更乱更差更不堪。
    梁桢离开皮罗巷,又去了一中附近。
    兰芝小馆里面依旧没客人,妇人带着高瘦的少年趴在桌上做功课,空调自然还是不舍得开的,光靠墙上一个挂扇送点清凉。
    不时有她恶戾的训骂声传出来。
    “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
    “跟你那死鬼爹一样,又笨又懒又蠢,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
    梁桢站在门口没进去,可是七月的烈日,她后背却津津生凉。
    她当时想,人的命运真是个十分可怕的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沼泽,如恶鬼,如泥潭,缠得你有时候觉得怎么都爬不上岸。
    ……
    三天后梁桢接到了梁国财的短信,一串卡号,她以汇款需要知道对方是哪个分行为由,让梁国财又发了银行地址,查下来确实是滏阳市里的银行。
    一周后梁桢往皮罗巷的那间小旅馆打了电话,问下来说梁国财已于一周前退房,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看来人是真的回滏阳了,梁桢心里稍稍安定。
    尽管不能确保他从此以后真的会本本分分,但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此后几天梁桢都很忙,连续签了两套房子,加之暑期,一大批毕业生要从象牙塔里出来,解决住处是踏入社会的第一步,租房市场进入旺季。
    以前梁桢不大愿意弄租房这块,毕竟事儿多人杂,佣金又微薄,但最近手里实在缺钱,所以也就不挑肥拣瘦了,来者不拒,所以忙起来一天要带十几波客户去看房。
    那天带完最后一个客户看完房回到门店里已经快三点半,胃里疼得厉害,也顾不上饱腹空腹了,直接拧了两颗胃药就往嘴里塞。
    被小唐看见了。
    “要死啊,你是不是又没吃午饭?”
    梁桢疼过那阵劲,拉了椅子坐下,“吃了。”
    “吃了怎么又胃疼?”
    “老毛病,可能是一冷一热的原因!”
    酷暑对房产中介来说简直是受难日,看房,签约,办贷款,办过户手续,一天到晚几乎都在外面跑,而户外户内轮流切换,冷热交替得厉害。
    梁桢一直有胃病,时好时坏,但那阵疼得确实厉害。
    小唐见她脸都泛白了,“总吃止疼药不行啊,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