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龙微怔，随即眼底露出释然。
    他想了想，说道，“当年是陆大哥发现了那枚芯片，要交给巡捕，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当没发生，偏要追究到底，陆储国狗急跳墙就要铤而走险，所以买杀手把人做掉了，那些混账事都是陆储国干的。”
    最后一句甩锅甩得十分干脆，苏觅藏起眼底那丝讽刺，转头去看陆天祁。
    他静静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因为往事而情绪失控，苏觅心里却更加担忧，她走过去，正想蹲下身子，便听到门柄按动的声音。
    “你们把逸龙害成植物人还不够，现在又到医院来害他，是想偿命吗？”杨老爷子满脸阴寒走进来，目光仿佛冷到了人骨头里。
    “你说这话要不要脸？”苏觅生平第一次觉得尊老爱幼四个字如此苍白，“你儿子好好躺在病床上，你开口闭口植物人，这是捡来的儿子还是仇家的孩子，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
    杨老爷子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冷静不少，没那么容易动气。
    然而下一秒他就已经把手里的拐杖朝苏觅甩过去。
    “我杨家的地方还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指手画脚！”
    故伎重施，按理说苏觅应该是见怪不怪，她却完全没想到这回杨老爷子比上回还不要脸，话才说了一句就开始动手。
    眼看拐杖在眼前放大，她竟然忘了躲开。
    随即一声闷响传来，然后是拐杖落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她被陆天祁环抱在怀里，熟悉的气息让宕机的大脑瞬间恢复运行，连忙拉住陆天祁往他身后看，“陆天祁你有没有事？疼不疼？伤到哪里了啊？”
    “没事。”陆天祁吸了两口气，站稳身形，慢慢松开怀里的苏觅，低头说道，“我没事，你别着急。”
    “爸，你动手能解决什么问题？”杨逸龙似乎是怕杨老爷子再动手，麻利地下床把那根拐杖抱在怀里。
    杨老爷子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似乎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向杨逸龙的目光却沧桑复杂。
    片刻的对视后，杨逸龙移开目光，扭着头道，“爸你别再做这种没用的事了，陆天祁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故意伤害一样要坐牢，你们最好祈祷我老公没事，否则陆氏与隆升不死不休，你们父子俩就等着下地狱吧！”
    陆天祁神色如常，苏觅却心慌得厉害，如果没有外人在场，她现在已经扒开陆天祁的衬衫查看后背。
    所以她现在格外想把这两个外人从房间里踹出去。
    随着这句气势十足的威胁落下，几名黑衣男人忽然涌到门口，其中有陆天祁的人，还有杨家的保安，两方似乎已经动过手，此时看到房间里的情景，都是一愣。
    大概谁都没想到现场会这么平和。
    陆天祁抬手使了个眼色，他的人便都有序地退开，杨老爷子见状也摆了摆手，支开保安。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武力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杨老爷子顺好气，慢慢站直身体，看向陆天祁，“你到底想怎样？”
    后背火烧火燎的疼痛让陆天祁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些，握着苏觅的手露出一丝笑，“背上是不疼，但你如果再哭丧着脸，我就该心疼了。”
    杨老爷子被气得脸色发绿，却还是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现在主动权已经从他手里易主了。
    倒是杨逸龙这个当事人好像半点没在怕的，“陆总你秀恩爱能不能分一分场合，现在是不是先把正事商量一下？”
    好像刚才怂得贴在墙上求放过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天祁拍拍苏觅的手，扫了杨逸龙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杨老爷子脸上，“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我从来没想私了，所以不是我想怎样，而是法律要给你儿子判出什么样的罪行和惩罚。”
    杨老爷子眼色微深，没说话。
    此时的沉默像极了无言的拒绝，气氛似乎又在寂静中剑拔弩张，此时苏觅一颗心都系在陆天祁的伤势上，只想带他去做检查。
    “我可以自首。”这时杨逸龙忽然开口。
    让原本满腔火气的苏觅愣了一下，她转头看着床边怀抱拐杖的男人，忽然觉得小杨总真的不一样了。
    生死边缘走一遭，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门口的杨老爷子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看向杨逸龙的目光更加复杂，他微微张嘴，“你——”
    却又在吐出一个字节后消了声音。
    杨逸龙不愿意面对父亲这样的目光，他别过头，余光却扫过老爷子鬓边的银丝，忽然红了眼眶。
    “条件。”陆天祁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平静。
    “我只有一个条件。”杨逸龙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掩饰声音里的哽咽，“我要你手里隆升的股份回到杨家人手中。”
    “成交。”陆天祁干脆利落，“等你康复出院，我会派律师来聊剩下的事情，你自首后我会立即签股权转让书，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可以拟一份临时协议发给我的律师，明天我来签。”
    经过门口时，苏觅看见杨老爷子重新扶住门框，似乎因为杨逸龙的决定而站立不住，这个男人此时的眼神却与他的城府一样深不可测，甚至让人胆寒。
    苏觅不喜欢这种感觉，很快收回视线。
    杨家的人她信不过，扶着陆天祁的手臂让他在后座坐好，便对司机道，“去第一人民医院。”
    她还是更相信自己工作的地方。
    注意到陆天祁不敢把后背靠在座椅上，她心里便升起不好的预感，直接抬手就去解他衬衫的扣子，陆天祁轻轻挡了一下，露出一丝笑，用魅惑的声音说道，“小觅，还在外面呢。”
    回应他的是苏觅一枚冷眼。
    苏觅松开纽扣，脸色却更冷，“陆天祁，这笔账我们回家再算。”
    苏觅所在的精神科与骨科向来没什么交集，但还算有几名认识的同事，挂了一位年轻的权威专家，站在检查室里只把人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遍一遍向她保证，陆天祁的伤虽然有淤青，但只是看着吓人，只要用几贴膏药，把淤青化开就会痊愈，绝对没有伤到骨头。
    直到x光线的图打出来，苏觅才放下心。
    万幸，的确没有伤到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