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来,简单处理了一下。陈最跟着林渐青来到后山,那里的确有处山泉,说是山泉也不确切,几缕细细的瀑布从一块巨大的岩石边上往下流,下边一个两三平米的小水潭,像一个天然的淋浴场。水潭水深不过大腿,清澈见底,水潭底下一层大大小小的石头都能粒粒可数。
陈最有些担心:“不会有人来吧。”
“别担心,到时我替你挡着。”林渐青笑说。
“我无所谓,主要是你。”
“那你替我挡。”看着陈最一脸的无奈,林渐青贴过去帮陈最拉开他外套的拉链,“不会有人的,这地方在寺庙里,别人进不来的。”
陈最踩进水潭,水潭很清澈,实际上比看起来深了不少,已经漫到了腰间。本来山上温度就低一些,更别说这山涧的流水,一下水,陈最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他先下水,林渐青看着他腿间热胀冷缩,缩成一团的玩意儿,不由得哈哈大笑。
陈最一脸黑线,林渐青却笑得停不下来。陈最走到水池边上,抓住林渐青的腿,一把把他拉了下来,这下他终于笑不出来了。陈最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把他按在了瀑布底下,一簇冰凉的水把林渐青淋得嗷嗷叫。
林渐青也不示弱,反手抓住了陈最缩成一团的小兄弟,陈最顿时失去了抵抗力,被林渐青一口气按进了水潭里。两人闹了一阵,习惯了这个温度,倒是不冷了。
在水里随便洗了洗,褪去了一身粘腻。他们一起坐缆车下山去村里吃了野山菌炖老母鸡,又鲜又香,林渐青还喝了一点村民酿的梅子酒。
说是村子,节假日游客不少,大部分村民家里都改成了民宿和餐馆,各种各样当地特色吃食,并不像林渐青说的,就只能在寺庙里吃素。
酒足饭饱,又坐缆车上山,从寺庙下来,两人散步一样沿着爬山的游客踩出来的小径往山顶走去。半个小时,爬到了山顶的凉亭。
这座山是这一片连绵的群山里最高的山峰,凉亭的位置视野极佳。往下,可以看到山间一条绵延的河流,嵌在群山中好似一条碧色的丝带,傍晚的雾气从河流升起来,在山腰树梢积成一团一团,仿若仙境。
而平视着向远处眺望,则是一座连着一座的青色山峰,一轮咸蛋黄似的橘色落日挂在山尖,像被这雾气给湿透了,再也发不出光,只沉沉地往下坠。
林渐青看了一会儿这磅礴的景色,转头又看了一会儿陈最:“景色很美,跟你一样,让人沉醉。”
陈最平视着前方,只是抿嘴笑,并不答话,却指着对面那座山上如同蛇鳗一样曲折盘旋的盘山公路说:“在那路上飙车肯定很爽。”
林渐青挑了挑眉:“你喜欢什么车?兰博基尼、玛莎拉蒂,保时捷?”
“哈雷。”
“摩托车?”
“嗯。”
林渐青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对他做出评价:“小孩。”
陈最十八岁那年拥有一辆二手哈雷,是他卖了自己房子,从里面拿出一小部分钱满足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尽管他非常喜欢那辆车,可是也只拥有了短短一年时间。陈好的病比他想象中还花钱,有次在透析中,他突发心衰竭,送进ICU住了一周,过后没多久陈最就把车又卖了。
这次的事情让他明白了,车这种东西的保值率太低,如果不是不缺钱,他是不会再买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陈好的病情充满了意外,那意味着他完全无法计算他手上的钱够陈好花多久,只知道从此再也没有不缺钱的时候。
在山上坐了一会儿,天色暗下来,两人就下山了。在下一个陡坡时,陈最先跳了下去,向林渐青伸出手,林渐青把手递给他。
太阳一旦隐没在了群山之后,天就如同拉窗帘一样迅速黑了下来。山路不好走,两人走了快一个钟头才回到寺庙里。陈最扶林渐青那一把之后就没把手再松开,而林渐青把手递给陈最后也没有再抽回来。
他们牵着手在山路上行走,一句歌词蹦进了陈最脑子里:我触摸过的神明,是握在你的手心。
随即那种思维堵塞的感觉瞬间疏通了,灵感像树叶的脉络一样清晰起来,歌词自动生成般,一句一句在他脑子里涌现,曲子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应该使用什么样的乐器来表现,一下全部明晰了起来。
陈最不由自主轻轻哼唱起来,心里满是欣喜和甜蜜。
刚回到房子里,陈最就拿出手机,一句一句往记事本里输。
《神明》
夕阳撞响晚钟
大殿里的神明
严肃
冷静
庄严的神明都很慷慨
他会无条件爱你
只要你相信
我的神明在你手中
握着你的手
我就触摸到神明的柔软和体温
温柔的神明却很谨慎
我说我爱你
你却从不信
写完后,陈最握着手机发呆。他为自己并没有灵感枯竭感到庆幸,可是这几句话,并不让他好受。林渐青何止不相信,他根本就阻止陈最说出那三个字。陈最也知道,如果他说出来,一切就都改变了。
林渐青把脑袋凑过来:“发什么呆?”
“没什么。”陈最赶紧把手机按灭了。
林渐青就看到了标题那两大字,还以为陈最到了这种环境有所感想,就说带他去前殿拜拜佛。反正没事,陈最也就跟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