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放在床边的手拉住了端木璟的衣服一角,端木璟侧身,正好挡住了身后夏玮二人的视线。
端木璟反手把男子的手扣下,同时低沉着音调,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威胁,“阁下这是几个意思,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吗,分分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男子一愣,完全没有想过这看着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少年竟然反过来威胁他。
端木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他的手不紧不慢地拽下来。真是不要命了,伤成这样还敢那么用力地抓她,这力道要是抓实了,她绝对是要痛上一阵啊!
转身,向夏玮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夏大夫,这人醒过来就是好事儿,不过还得养上许久,大人可看看?”
夏玮当然不可能同一个小屁孩儿计较什么,但端木璟那话他听了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其实是挺不高兴的,什么时候也轮到小辈来请脉了。
“看就不用了,小兄弟,不知尊师是?”夏玮有些漫不经心,仍看着床上那个已经重新躺下去的男子,其实侧耳很很是认真地等着端木璟的下文。
端木璟听到这个,不觉贼笑,老头子,我还不得坑死你?
“回夏大夫,小人只是个伙房营打杂的,平日里来伤兵营这边儿打扫,我师父虽然是个庖子,但医术了得,其实这人是他让我做的。”
此话说完,夏玮又只“嗯”了一声,药童随后走到端木璟面前,“就你这些欺瞒人的小伎俩我师父也会相信?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伙房营里小打杂的也学会说这等事儿,将军那里参一本,你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话间,药童对着端木璟吹鼻子瞪眼,还用手指着她。端木璟要不是不想把事儿闹大,至于这么憋屈吗,医者,最忌心浮气躁,只看看这个所谓的“夏太医”随身侍候着的药童,她也大概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夏太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可不就是狗仗人势?
“夏太医,小人不敢!”让她端木璟下跪,怎么可能,所以,她很无节操无下限地抱住了夏玮的腿,整个人则瘫坐在地上,双手却死死地抓住夏玮的衣摆处胡乱抹了抹。
她其实也很想说自己这身子是经不住那么折腾了啊,现在能坐下来休息一下似乎也不错。当然,她这种阿q精神非常值得提倡。
夏玮只看了端木璟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很快扶起端木璟,“小兄弟无需如此,我先去拜访一下尊师。”
端木璟的话夏玮是信了七分的,所以如今才对人客客气气的,当然,扶起端木璟后,他马上把药童呵斥道,“没规矩的小犊子,我还没死呢就想着教训人了?”
请注意,这里是训斥,不是骂。不是因为药童得罪的人是端木璟,而是因为他不守规矩,所以要在人前呵斥他,换了是得罪的谁都会如此。这般不把端木璟放眼里,夏玮也真是自视甚高。
端木璟嘴角扯过一丝讥讽,辱人者人恒辱之,她端木璟不过是不想与之计较。这个夏玮,做人这般恃才放旷,恐怕总有一天会大祸临头。
呵斥完了,夏玮又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带着药童出去,端木璟也猜了个大概,只怕是往伙房营找魏老头子去了,既然如此,呵呵,只怕到时候会被老头子虐惨啊!
不由得又想到自己那两包药粉,嘎嘎嘎,她记得自己是为了得到一些黑蚁用来入药才特意炼制的吧,偏偏厨房那种地方蚂蚁还不少。
事实是端木璟想的的确不错,夏玮见到魏老不过惊愕两秒就呆住了,当时心里那个滴血啊,怎么会是魏老,那小子不是说是伙房营里炒菜的吗。
然后,魏老让他在伙房营里站了好久,浑身都是被蚂蚁咬的疙瘩。
无论如何,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夏玮都想着法儿地要整端木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见夏玮领了药童出去,端木璟无所谓地从地上起来,很自然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端木璟尽兴了,身后却传来刚才那个男子的声音。
“哼,软骨头!”男子没有起身,趴在床上轻视地向端木璟这边看了一眼。
他的伤伤在胸口,自然是不敢起身的,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得这么躺着了,但能捡回一条命,不得不说已经相当幸运了。
端木璟回身看向男子,好看澄明的眸子微眯一会儿,眉目又挑了挑,不觉冷哼一声,“看来,在下的话刚才阁下是没有听进去啊。”
男子也没有反驳,这话他自然是听进去了的,但如果是面前这个还不到弱冠的小子说出来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你没听进去也正常,我大概忘了告诉你,你以为你已经保住命了?就这样大面积的伤口,这么大的手术,没有抗生素不一样会死,到时候一个高烧不退死了有人会问起来?”
端木璟走上前去,“我想,没有人会过多地过问你怎么死的,所以不要惹毛我,你死了他们总不会责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惹我,我生气了错手杀了你就不好了,毕竟,那些人不管你的死活。
虽然有几个专有名词男子听得不是很懂,但他至少明白了二件事,一,面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救自己的人,二,他肯定带自己来这里的人不会管自己的死活。
“我既然都伤成那样了还要把我往伤兵营送,要是我死了你以为真的没有人会过问?”男子冷笑一声,但语气中颇有种无可奈何的滋味。
“是啊,你都伤成这样了,他们还不放过你早死早超生。”端木璟轻移莲步走到男子的床前,目光中带着点儿悲悯。
“你什么意思?”
“现在装傻充愣了?我不介意告诉你昨天他们送你来伤兵营的具体情况。”
端木璟浅笑,大方得体,温婉有度。男子还从她走路时轻盈的样子中没有反应过来,这军营里怎么还有这么娘气的人,走个路还走得这么雅致。
其实端木璟在军营里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就算是走路步子也迈地很开,走起来看着比寻常男子还要虎虎生风的,但她今天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忘了,也难怪男子感觉她娘气。
“其实你昨天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死透了,他们虽然很焦急,可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悲伤与担忧,所以,我推测你们不是同一块儿做事的。”
说到这儿,端木璟“啧啧”了一声,继续说道,“要知道,他们可是半点同僚的情谊都没有啊。”
“相反的,你是一个人完成这次的任务,因为送你来的那些人身上没有一点儿伤,而且衣服没有污垢,所以,他们是来接应你的。”
“其次,你身上伤口众多,多是剑伤或者刀伤,说明你遇到了一伙儿袭击你的人,但是你是个剑术高手,没有死还退敌了,之所以认为你是个高手嘛,你虎口有很厚的一层茧,右手食指因为长期按剑的动作指腹光整平滑。至于退敌,不好意思,身上那么多血,要都是自己的不早死了,还等我救?”
男子心中惊骇,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要是退敌了还需要躺这儿?”
端木璟一笑嫣然,“所以,我觉得你相当倒霉,因为,这当中还有一个善骑射的高手,你身上多处受伤也是因为你需要躲避那人的箭,大概差不多了,那个人也把箭射完了,人也被你杀了不少,可是,你掉以轻心了,跑路时本可以逃脱,却不知那人也甚为聪明,用一支用过的断箭射了你,我说的可对?”
男子这时默不作声,端木璟心情大好,在别地儿受了委屈就要努力找回来寻求一种心理安慰,她一向不愿亏待了自己。
“至于为什么你会被追杀,只怕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就不在这里提了,只是你身上的东西是谁动的,我表示毫不知情,大概你也知道,那种东西对我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
端木璟其实也想得出来,能这么以死护送的东西一定相当重要,可以说是军事机密,但到了她手里就真的没有多大意思,但人家有没有她那么想就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了。
男子安静地听着端木璟说完,沉着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哦,这个啊,刚才不是听到了?伙房营里小打杂的!”端木璟这是大实话啊,但明显被男子白了两眼。
端木璟见状,算了,也没指望他会信。一时有些渴了,拿起案上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对了,说说吧,叫什么啊?”
男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端木璟总认为像他这么傲娇的人是不会告诉她名字的,没想到男子只闷闷答了一句,“章邯”。
话音刚落,端木璟就喷了男子一脸的茶水。
章邯?
秦国大将章邯?
那个秦末时曾一度把项梁项羽他们追着打的章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