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露出遮了遮被自己掐红的胳膊,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不要怪久哥哥,是我不好,我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他才提醒我的。”
“这是怎么了?”旁边听到动静的孩子纷纷聚集了起来,他见着情势差不多便把编好的脚本原样复述了一遍“我刚刚去厕所,阿姨们围着久哥哥说他是院长的孩子,我觉得偷听不好就像离开,却被久哥哥发现了,呜······”
他说着像是控制不住的自己的委屈一般呜咽起来,孩子们或有不信的,但是这样的对话,也有其他孩子听到过,毕竟徐子敬说的并不是纯然的谎言,掺着真实的瞎编才最难辨别。
一时间,孩子们分为两派,信任的、和不信任的,原先的和睦的氛围不在,他们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看向身处漩涡中心而不自知的叶久。
信任这种东西本来就脆弱得可怕,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以彻底破碎。
他曾在暗地里接受了孩子们的询问,半真半假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去,在孩子们的口耳相传中,事情似乎变得更加不受控制,他为了“自证清白”,自导自演的那一出无厘头的戏,彻底将叶久推到风口浪尖,从此叶久成为了福利院里彻底的“透明人”,而他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顺利,先是一个半路跳出来的叶桑,明里暗里地总是碍事,孩子们很多心绪不定、左右摇摆,在叶桑的言语中不自觉倒向相信叶久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了,他气得咬着指甲。
正当他想着办法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叶久即将被人收养的消息,他当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不通:为什么又是叶久?凭什么是他?自己明明更受欢迎,自己明明更知道怎么安身立命,为什么所有好处都是叶久的?
可是徐子敬却忘记了,他曾经远远地见过那对想要领养叶久的夫妇,他们的穿着朴素,一看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因为这个他拒绝在那对夫妇面前露面,但又在他们选择叶久的时候,怒火中烧,有时候人真的是种矛盾的存在,不是吗?
于是,他计划着给叶久的碗中放置叶久过敏鱼虾,意图以身体不适这一点阻止叶久被领养,却被叶桑逮个正着,以至于没能成行,但是他还有其他办法,他从熟悉的员工那里得到了一点鱼肝油,他趁人不备,将透明胶囊里面的液体尽数混入叶久的粥中。
第二天,叶久的“骑士”离开,他以为自己可以无所顾忌,于是正大光明地站在叶久的面前宣战“你放弃被领养的资格,那是我的。”
——但是叶久需要骑士吗?
是徐子敬搞错了,叶久是因为坚强得不需要人保护,才会有人因为喜爱他,自愿成为他的骑士,希望能为他承担一些,但是在那之外,即使没有这些,叶久也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被轻易打倒的存在。
当然这些徐子敬大概是不会懂的,他和叶久存在本质的不同,人与人是很难相互理解的,更何况徐子敬从头到尾没想过要去理解叶久。
徐子敬不曾忘记叶久那时候的眼神,叶久分明是看着他,但是叶久的眼中却没有他的存在。
一种被人无视的愤怒猛地袭击了他,他一把扯过叶久手边那本破破烂烂的书,没怎么费力就撕烂了它,内心不断回荡的声音却是“他怎么可以无视我,他怎么敢无视我”,他边想边哭,像是全世界的委屈都在他的泪水中。
那天他就这样冲出图书室,而那对夫妇被他的泪水蒙蔽、听信了他的谎言,觉得叶久体弱,自己的家庭可能无法承担,再加上徐子敬胳膊上或真或假的红痕打动了善良的夫妇,他们虽然感到有些遗憾,但是最终改变了主意,没有带走叶久,转而选择了徐子敬作为他们的孩子。
面对着院长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他下意识地躲到了“父母”的身后,尽职尽责地扮演者一个“内向、害羞但是有礼貌”的好孩子,至于他本人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都巴不得把那自己的内里埋进土里,又有谁会在乎吗?
之后的几年,他按部就班地遵从了“父母”的意愿,上着小学、初中,因为成绩不佳,勉强读了一个末流的高中,考了一个专科。
他的“父母”每次看到徐子敬的成绩单,总是谈叹气,但是却没有责怪他,他们觉得每天学习到深夜的徐子敬已经尽力了,暗恨自己没有能力辅导孩子。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徐子敬在小学开始不久,就想着和在福利院一样想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但是他的“喜欢”是需要经营的,他在人情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用在学业上的时间寥寥无几,小学大家的基础相同,差距不算显眼。
但是初中之后,他是一步落,步步落,最后的成绩不理想,他仍能把错归咎到“父母”身上,有意无意地提起邻座的谁谁谁就是因为在哪里哪里补习、得到了试卷的答案才能考得好的。
徐氏夫妇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学,被徐子敬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尽管囊中羞涩,但还是尽可能地凑出一笔不小的费用,希冀徐子敬能在高中杀出一个回马枪。
只不过,事与愿违,徐子敬想要学习的动机是希望得到老师的喜爱,但是他一塌糊涂的成绩注定得到的不是喜爱而是“恨铁不成钢”,老师无限的担心都变成了他的耳旁风,最终落到他口中就是“老师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