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不等叶久答话,就牵着叶久走向一侧的秋千,把人引着坐在上面,自己则是站在叶久的身后轻轻推着,到底是为孩子准备的,以叶久身高坐在上面只能伸直腿,才能晃得起来,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主动提出不玩或者怎么样。
正当叶久象征性地体会了一遍幼时没能玩到的秋千打算站起来离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叶久朝着声源望去,站在那里穿着三叶草的员工制服的赫然就是昨天顾云兮特意说过的晏世,他看着站在远处的晏世,努力从他身上找着与叶世相似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行为落在晏世眼中就是没有回应,他走进了一点才认出站在这里的人是谁,他把手里的清扫工具堆在一边,出声问道,“店长,你们这怎么在这里?”他的态度再确认了眼前人是阔别一阵的叶久之后,软了一些。
倒是赵凌的态度有些带刺,没好气地简单说着,“拜访熟人。”
“凌”,叶久轻声叫了一下赵凌的名字,赵凌才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抱臂站在一边,“我听云兮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官司赢了,对方没有再继续打扰我的正常工作了”,晏世挠了挠头发,一脸的诚恳,“还有想再对你表示感谢。”
“不用,你之前已经谢过了”,叶久扫了一样满脸不耐烦的赵凌,浅笑着答道。
“虽然是这样······”晏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还是可以听出坚持的意味。
叶久笑笑没有接话,想起顾云兮昨日的话,“我听云兮说了,你帮助人的初衷······”
“啊,那个啊”,晏世显得有几分窘迫,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语气带着落寞,“不过是些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现在即使我想道歉也没有办法了,更何况,道歉的话,只是把我应该背负的罪恶感变成挟持久哥哥必须原谅自己的枷锁套在他的身上罢了。”
“那是什么意思?”叶久的眼睛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温柔而耀眼,正午的阳光无限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却硬是组成了一组平行线,没有交叉的可能性。
“说到底,帮助别人就能弥补歉意生命的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晏世的声音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高昂,他站在那里像是趟在名为过去的暗河中的游魂,又被各种负面情绪的亡魂限制了前行的可能性。
“我总是在给自己找借口逃避,我见到那个污蔑久哥哥的孩子哭喊着耍赖夺走了久哥哥被领养的机会,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着养父的手离开了这里,我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晏世的声音颤抖着,泪水砸在地上,又迅速被夏日的烈阳蒸干,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他抬眼看向叶久,眼中满是红丝,“如果你是久哥哥,你会原谅我吗?”
叶久看着那样的晏世,沉默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施/暴/者和旁/观/暴/行的人究竟是哪边的后果更严重呢?
又或者,不管是哪一个,对于曾经受害者造成的伤害,都没有办法弥补,就算是长大之后,侥幸从阴影中逃了出去,但是也是一道无法褪去的伤疤。
也正因为叶久并不是“如果是本人的话”,而是确实就是本人这个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实。此刻他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能庆幸晏世的问题带了一个如果,如果就是假设,而他的所有想法也可以藏在假设之下,不必剖开脓伤,去探寻自己的真心。
叶久把自己的答案宛若叹息一般说出口的时候,看着眼前已经开始抹干眼泪的晏世,禁不住想起当年那个断电的晚上,在躲过查寝后,自己端着的摆满棉花糖、充当叶世——不对、现在是晏世了生日蛋糕的盘子,和微弱的烛光下晏世那张稚嫩但是欣喜的脸,以及那双徐子敬甩来莫须有罪名后,躲在人群后躲闪着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叶久曾经以为自己忘记了的记忆,又在这个瞬间从心底最深处翻滚咆哮,手心不知何时握紧,又在自己失神的时候被赵凌整个攥在手里。
“那边好像在叫你了,你该走了”,赵凌为数不多的耐心在看到叶久的手快要握紧成拳的时候彻底告罄,他护着叶久的手以防他伤到自己,对着晏世更是一点好脾气都挤不出来了。
晏世难辨真假,但是他对于这个曾经拎过他领子的赵凌有着近乎本能的畏惧心,也不敢反驳或者追问什么,拿着清扫工具就离开了,于是这里又只剩下叶久和赵凌两个人了。
赵凌把叶久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左手紧紧箍在叶久的腰上,另一只手顺着叶久的背脊无声地安慰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一声比一声轻,一句比一句柔,但手下的动作却暗暗加力,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嵌到叶久的身体里去。
“我没事”,叶久说着没事,但是声音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难过和苦恼混在一处让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赵凌也没有戳穿叶久显而易见的谎话,只是一直抱着叶久,直到叶久可以重新平静地露出笑容,才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和叶朝梅告别,带着叶久离开了。
一路上叶久都有些沉默,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应着赵凌的话偏头。
看着窗外风景的叶久没能注意到赵凌握紧方向盘的手上青筋尽显,赵凌在心中盘算着无数让晏世不会再出现在叶久眼前的办法,但是命运有时候,比人的盘算还要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