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琳的脸色沉了下去,看向站在卧室的叶久,面上严肃了几分“多谢。”
阿姨在叶久重新回到门口之前,便叹了口气告辞了。
“她走了吗?”叶久把猫放置周全后,边把一张银行卡放到口袋边从屋里走出来,朝着站在门口的赵凌问道。
“她走了”,赵凌远远地看着叶久,朝着他伸出手臂,收起了所有的严肃,只是笑着说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到店里的时候,丁攸还没有到,叶久随手拿过一只放在水池边上的玻璃杯仔细擦拭着不存在的水珠,只不过随着擦拭玻璃杯动作的重复,他脸上绷着的笑意渐渐变成平时柔和的模样。
叶久再抬眸时,今天预约的唯一的客人就已经站在门口,“欢迎光临”,叶久的声音让人想到一块温润的、打磨许久的玉,不露锋芒,内里自含乾坤。
时至五月,丁攸却穿着一身呢子站在门口,手指拘谨地绕着衣摆,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你、你们好。”
叶久从吧台端出两杯温水,玻璃杯轻扣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响,他抬眼看向站在那里的丁攸,做出了“请”的动作,“请坐吧。”
丁攸几乎是从门口挪到座位上,左手藏在桌面下,右手扣住自己的左臂关节,整个人打着哆嗦,干咽着唾沫。
“喝点水吗?”叶久并着食指和中指,将玻璃杯朝着丁攸的面前推了推。
“谢谢”,丁攸慌慌张张地拿起杯子就往自己的嘴里灌,结果水不下心洒了出来,晕湿了她一小片衣角。
赵凌站在叶久的身后,十足保护者的模样,看着丁攸掏出一大叠各种餐厅的卫生纸擦着衣角的样子,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9章 温水(下)
一阵慌乱之后,丁忧似乎冷静下来了,她的视线集中在桌子上,头低得快到桌底,双手揪着她的衣角,开始了她的表演。
“我是丁攸,二十多年,不对,二十七年前是我把刚满一岁的儿子放在三叶草门口的”,她的开头说得吞吞吐吐,语词中多有重复,说到后面就渐渐流畅起来了。
“我当时没有结婚却有了孩子,那些人……”丁攸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情景,指节握得泛白,牙齿打着颤,十足恐惧的模样,伸手去缠弄着鬓边的碎发。
“那您为什么现在来找我呢?”叶久看着丁攸的样子,还是出声打断了她回想那些往事的痛苦状态,询问道。
可是被打断的丁攸却显出一派茫然的模样,她猛地抬头看向叶久,在扫到赵凌带有几分凌烈的视线的时候,又重新低了下去,嗫喏着重复着叶久的问题“为什么来找你、为什么来找你······”
她重复了几遍之后,才像是刚睡醒一般,接着说道“我爸,也就是你的外公病了,老人心心念念就是希望能见你一面。”
她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眼中带上几分恳求的味道,“我虽然被迫把你托付给别人,但是那真的不是出于我的本心,我是爱你的,真的,我爸他因为我脑子不清楚,把你弄丢了,直接和我断了父女情分,你就算是看在老人的份上,和我一起去见见你的外公吧。”
说到激动处,丁攸从座位上站起来,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就要往地下跪,却被眼疾手快的赵凌一把拦下。
“您还是别跪了,地板脏了还是得我们打扫”,赵凌眼中是明晃晃的嫌恶,在拦住人之后,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掸了掸自己的衣袖。
丁攸站在那里一脸的无措,偏偏眼底闪过一道凶光,虽说自以为无人发现,可是在场的两人又不是什么新入社会的毛头小子。
叶久看着丁攸,恍惚间隔着岁月看着那时连块棉布都没有给自己留下、把自己丢在寒风中的年轻女子。
那个冬天很冷,叶久被发现时冻得浑身发紫。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见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只是真的见了面,听着女子不断的粉饰真相的言语,他的心中只剩下平静和疲倦。
叶久尽可能压下所有情绪,就像是平时招待最麻烦的客人一样挂上笑脸,他从口袋里掏出早上带上的银行卡,推到丁攸眼前,“这个给您,里面大概有三十万,算是给感谢您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丁攸在听到钱数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鼻孔微微翳张着,转过头死盯着桌上那张深蓝色的银行卡,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
过了一会,她似乎是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生生把自己的视线扭回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声音极低、极细,听着就像浮在九天之上的空中楼阁,怎么样也不像是有底气的样子。
叶久笑了,笑得苦,但是还是笑着、起身,椅子腿划着地面发出尖锐的长鸣,谦逊有礼,却没有温度,“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您请自便。”
“等、”丁攸想要挽留起身欲走的叶久,连袖口扫落杯子、其中的水溅到桌面上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即使如此,也只是抓到一片虚空。
“除此之外”,叶久双手靠在椅背上,把椅子重新推了回去,脸上的挂着的笑容温和却疏离,轻柔的声音,就像是从湖面上划过的羽毛,在一阵微风之后,再也不留下任何痕迹,“您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赵凌空出了身侧的位置,让出了道路,手指不留痕迹地拂过叶久的眼睛,“剩下的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