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便很排斥过生日,生日对他来说犹如上刑。
每到那一天他都恨不得可以变小,可以钻到地缝里去,如果没有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就更好了。
他的家对他来说永远都是冷的,让他很不安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不像一个家,而更像一个供他容身的地方。
后来,他到了云家,每年的生日就变得隆重了起来。
虽然那时候云漠也还是个孩子,但每年都会和他父母一起为他张罗。
生日礼物也丰富多彩,有他喜欢的玩具,有书籍,有乐器,绘画工具,也有他们亲自做的手工。
蛋糕照例是有的,但不同的是,旁边有三张温暖的笑脸和真心的祝福。
他那时候才慢慢知道,原来生日也可以是这样的,会有人为你的出生和存在而感到高兴。
那时候他觉得很快乐,但快乐之后又会很害怕。
因为那毕竟不是他的家,那些快乐和幸福,简直像他偷来的,借来的,总有一天要还回去。
他很贪心,他想一直都有,可又惭愧于自己的不知足。
那时候,他每年许的生日愿望都是一样的。
他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和云家一样幸福的,真真正正属于他的家。
再后来,云家离开后,他就没再过过生日了。
他厌弃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灾星,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不说,还害惨了云家。
有时候他常想,如果他没出生就好了。
如果他没出生的话,他的母亲说不定还好好活着,谢澜和谢辛翁也会很快乐。
最重要的是,谢澜有母亲的关爱,说不定不会走上邪路,那么云家也不会经受这些苦难。
如果可以,他愿意和他母亲换,他可以躺进那个冰冷的坟墓里,换他的母亲温柔地生活在世界上。
毕竟,那么多人爱他的母亲,而却没有人愿意爱他。
可是今天,他还是由衷地笑弯了眼睛。
无论怎么消极过,但对于善意的爱,他永远都会心怀感激,也永远无法不去渴望。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爱和被祝福的感觉,即便只是同事之间的祝福,也让他觉得温暖和幸福。
结束前他们拍了合照,谢省站在中间,弯成了月牙的双眼光彩斐然,唇角紧抿着,但笑意却蓬勃着。
回去的路上,孙小圈把他父母准备的礼物交给了谢省。
老人家准备的是自己亲手织的毛衣,火红的,朝气蓬勃。
孙晓圈则送给谢省一套最新款积木。
谢省把积木放在一边,把毛衣抱进怀里,笑弯了眼睛:“替我谢谢咱妈,我很喜欢。”
孙晓圈看他一眼,谢省立刻补充道:“也谢小圈哥。”
然后他问:“今晚你住我那儿吧?明天还要回片场。”
“我不,”孙晓圈看他一眼:“我怕你们两个折腾的太厉害,影响我睡眠。”
谢省咬着嘴唇笑起来,没再说什么。
经过花店时,谢省下去选了一束白玫瑰,让孙小圈往墓园拐了个弯。
天刚刚黑下来,墓园里孤零零亮着几盏夜灯,谢省独自走过石板小路,停在杨婉的墓前。
杨婉依然还是那么年轻,像过去他无数次来的时候一样,温柔地注视着他。
只是这次她的墓前多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墓碑也被人打扫的很干净。
谢省在那束百合前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抚了抚百合花冰冷的花瓣,然后将自己怀中的白玫瑰并排放好。
“妈,”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笑着对杨婉说出了这句话:“谢谢您生下了我。”
因为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并不多余,也因为现在他已经确定,自己正被人深深地爱着。
这是他来看杨婉,话说的最少的一次。
以前过的并不好的时候,他怕她会担心,反而会点支烟,慢慢地跟她聊天,告诉她自己过的很好。
可现在,在他心底真的感受到满足和幸福的时候,他却觉得一句话就足够了,她一定会懂。
他抚了抚墓碑上杨婉冰冷的照片,然后笑着跟她道别:“妈妈,我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夜风很冷,他裹紧大衣,略长的发在风中飞扬,低垂的眉眼间笑意却柔和又满足。
房间里是黑的,谢省不确定云漠有没有在家,他试探地把手按在开关上时,一点微光从客厅里亮了起来。
谢省笑了起来,站在门口看那点光一点点变大。
蛋糕上的蜡烛被一支支点燃,朦胧的火光中,映出云漠俊朗的脸。
他眉眼温柔含笑地看着他,唇角微微翘着:“宝宝,生日快乐。”
那把声音低沉悦耳,像既暖又柔的温泉水一般,将谢省彻底包裹了起来。
谢省的指尖从开关上移开,抬脚向那片光奔去。
他停在那片光前,含笑看着云漠,想拥抱却又停了下来,转而低头去看跳跃的火苗。
蛋糕上插着七彩的星星糖,看起来就很甜。
“哥,”谢省舔了舔嘴唇,然后说:“今天,我去看我妈了。”
云漠挑了挑眉稍,伸手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笑着:“是吗?”
“嗯,”谢省点点头,呼吸间有蛋糕香甜的气息:“你今天也去了,对吗?”
“嗯,”云漠的手移到他泛着凉意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我以为你没有时间,所以替你过去看看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