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是在夸她,实则在称赞已故的老夫人,湛榆醉蒙蒙咽下那句受之有愧,眨眼就被崔溯搀扶着起身,半边身子倚在她肩膀,一下子找到了最妥帖的依靠。
“菜也吃了,酒也喝了,爸爸,我扶姐姐上楼了。”
她干脆利落离桌,紧抿的唇毫不掩饰内心的烦躁:“这样的事,我希望一次就够了。多了,不说我不高兴,湛家老爷子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疼爱的孙女自甘陪酒喝得酩酊大醉,哪怕情有可原,说起来又像什么事呢?
看她真上了心,崔誉不觉恼怒,反而满意地笑了笑:“看得出来,她对你势在必得。湛家上好的肥鱼,叼紧了,别让人跑了。”
崔溯厌恶地闭了眼,再睁开时,她讥讽一笑:“像您当年不择手段地追求妈妈吗?想想就令人作呕。”
喝了酒,情绪失控,崔誉端着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没有我,哪来的你?!”
在酒杯崩碎前,崔溯及时掩好了姐姐耳朵,湛榆靠在她怀里醉眼迷离:“阿溯,怎么了?”
崔溯一瞬敛去眼底的愤怒和悲哀,柔声安抚她:“没事,家里的蠢猫打碎了杯子,姐姐,你累了吗?我带你去睡。”
“好……”
醉了的湛榆比平时还要乖巧。她松了口气,挺直脊背,抱着人上了楼。
灯光明亮,偌大的厅堂,仆人吓得噤声。
崔誉沉默地站在那,想起离开多年的妻子,想到多年前小小的孩子在沙滩笑着喊他‘爸爸’,破天荒地感到一阵阵荒凉。
“董事长,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他失魂落魄地看了眼管家,酒劲缓过来,摇摇头,那丁点的脆弱来得快去得快:“不用了,都退下吧。”
“是……”
楼上,女佣将备好的衣物放在桌角,对眼前的一幕不敢多看,匆匆离开。
离开前想着冷冰冰的大小姐对着湛小姐表现出的温柔迁就,不由咋舌:爱情,还真能软化一个人的铁石心肠?
第一次照顾酒醉的人,崔溯拿出了全部的耐心。
见惯了崔誉喝醉酒撒酒疯的样子,再看姐姐,她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姐姐就是醉了,也格外让人省心。
“这么乖,要自己擦脸吗?”她把湿|毛巾递过去。
湛榆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一侧,一身酒味,她不想弄脏阿溯的床,就要起身,被人轻柔地按住肩膀:“没关系的,姐姐怎样,我都不会嫌弃。”
她的话,湛榆听得迷迷糊糊,起身的动作被打断。毛巾擦过脸,意识有了短暂清醒,她看着崔溯,轻轻道了句谢。
“姐姐没必要和我客气。要洗澡吗?”
“嗯。”
“要我伺候姐姐吗?”
湛榆反应慢了半拍,醉意悬在舌尖:“一起洗吗?”
崔溯被她突然的调.戏弄得不知怎么招架,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姐姐是真醉了,还是借醉占我便宜?”
“都有……”湛榆头重脚轻地站起来:“守在外面,我一会…出来……”
十五分钟后。站在浴室门口,听着里面没了水流动静,崔溯不放心地喊了声:“姐姐?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隔着一道门,里面传来短促闷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崔溯快速输入指纹开了锁。
浴室的门打开,白雾缭绕,湛榆裹着浴袍眉眼娴静地倒在干净的地板,见她没什么事,崔溯笑了笑,重新把人抱起。
“姐姐酒量真是浅,不过我喜欢。”
为她盖好夏凉被,调好房间温度,崔溯放心去沐浴。
躺在床上的湛榆怀里空空,下意识抱了放在一旁的软枕,一声低语:“阿溯……”
清清爽爽地走出来,怕吵到她,崔溯去隔壁房间吹干头发。
等她回来,姐姐还老老实实抱着软枕没松手。躺在她身边,崔溯犯了愁:她想被姐姐抱着睡。
不开心地戳了戳绘着红狐狸的枕头,湛榆拧着眉抱紧,占有欲满满,看得崔溯哭笑不得:“姐姐抱着枕头做什么?抱我呀。”
几次三番想要把枕头从她怀里抽出来,得到的是湛榆一次强过一次的反抗。
她懊恼地跪坐在湛榆身侧:“姐姐醉了,就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吗?你不是最想要我吗?”
“要阿溯……”湛榆眷恋地抱着红狐狸软枕:“想要阿溯……”
而真正的阿溯,被她嫌弃地晾在一旁。
崔溯磨了磨牙,笑得不怀好意:“姐姐,你这样不好,我会吃醋的。”
吃醋的崔大小姐软软地贴过去,唇舌扫过她的耳朵尖:“姐姐,你忘了还有第四件事吗?你怀里抱的是枕头,丢开它,抱我。”
话说完没得到任何反应,她晃了晃湛榆肩膀,像在撒娇:“第四件事呀,你醒醒好不好?”
长夜漫漫,就在她快要失去希望赌气抱着自己睡的时候,湛榆慢慢松开了她怀里的红狐狸,崔溯眼睛一亮,乖乖投怀送抱。
温软的身子,清冽的体香,睡梦中湛榆放松地喟叹一声,彷徨的心有了着落。
“阿溯……阿溯……”
她抱着做梦都想占有的少女,一声声的呓语落在崔溯耳畔,耳朵酥.酥.麻.麻,心尖也酥.酥.麻麻。
梦里,湛榆重回八年前。
爸妈冷漠怨毒的眼神,弟弟挂在唇边的无情嘲弄,画面一闪,爷爷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走,说这里永远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