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那人跑回来指责她言而无信,她理了理裙摆,犹犹豫豫地将校服穿好。
这人身上的味道是她喜欢的,清清雅雅。
看了眼衣服胸.前象征暮辰高中的校徽,她脚踩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撑伞离开窄巷。
躲在暗处的湛榆见她动了,放心离开。到家,如愿泡了热水澡。
市中心地段最好的房子,明净宽敞,湛榆一人住也不觉无聊。
保姆每天按时做饭打理家务,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舒适,她已经很久没再去想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了。
天色放晴,太阳从云层露出脸,空气清新,被洗净的枝叶翠色.欲流。
绣着山水的窗帘严严实实隔绝午后照进来的日光,躺在床上的人盖着薄被睡得香甜。
与此同时,在外逗留许久总算想通的崔溯拎伞回了家。
豪华欧式建筑门前,见到冷眉冷眼身披校服的女孩,管家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小姐。
“我爸呢?”
“相亲宴大小姐丢下所有人走了,董事长发了好大的火,这会,在书房练字呢。”
崔溯神情更冷,径直走开,带着校服和伞。
从浴室走出来周身凉意被驱散,她换了一身极有格调的家居服,刚要登录社交软件,门外传来敲门声:“大小姐,董事长喊您去书房。”
书房,古韵绝佳。
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儿,男人眼里带着计谋得逞的笑:“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要继承人的身份。”
崔家家大业大,嫡系有四房,而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龙子凤孙,只能有一位。
曾经崔董事长作为长房嫡子,是距离那位子最近的人,可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被一怒之下的老爷子剥夺竞争资格,崔誉不甘心,遂将主意打到亲生女儿头上。
崔溯直挺挺站着,面容冷静,说出去的每个字裹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笃定从容:“我会争夺崔家继承人的位子,该是我的,跑不了。您不用费尽心思逼我做选择,省得良心丧尽夜里被恶鬼缠身。”
身为父亲,被女儿诅咒挑衅崔誉是愤怒的。身为野心家,他满意她此刻露出的锋芒:“崔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人心比鬼要可怕。”
“何需说呢?您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
崔溯红唇勾出嘲讽冷笑:“婚后出轨,逼死最爱你的女人,还要在她忌日当天为满足功利心逼迫亲生女儿嫁给五十多岁的‘成功人士’,爸爸,谢谢您教会了我何为人心险恶。”
她倒退两步,郑重地朝生身父亲鞠躬行礼,姿态虔诚,宛如送丧。
“很好。对待亲生父亲都能口出恶言,那么对付几个不成器的叔伯兄弟应该没问题吧?要么嫁人,要么把话语权攥在掌心,让所有人都听你的话,崔溯,这是你的命。”
“所有人都听我话,您也会听吗?”
崔誉怔住,寒气从脚底板漫上来,倏尔笑开:“真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
“呵,那真是我的不幸。”
离开书房回到卧室,拿起摆放在床头柜的相册,崔溯慢慢红了眼眶。
男俊女美,照片上妖娆明艳的女人抱着三岁孩子,眼里充满对余生的憧憬。
然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终究负了她,害了她。
今天不止是女人忌日,还是崔溯十八岁生辰。
没有人记得。
压下满腹酸涩,她用了三分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打开社交账号,目光定格在知心大姐姐的头像,她弯了弯眉,冰山消融。
敲下一行字,问:姐姐在做什么?
房间寂静。
泉水叮咚的提示音响起,湛榆从旖.旎繁华的美梦醒来。
雨巷丁香般的女孩,清凌凌的眼睛,被雨水打.湿的玲珑体态,嗓音动听,带她进入波澜起伏的成人世界。
十八年来第一次和欲.望接轨,湛榆深觉不可思议——勾起她念想的,竟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姐姐在做什么?
屏幕亮着。
点开消息,她唇边噙了笑。
心灵寂寞急需宣泄的网络时代,人这一辈子会有许多网友,缘分来去,潇潇洒洒,活在当下。
‘溯游’是湛榆保持关系最长的网友。
从十三岁,到十八岁,认识了整整五年。
五年的聆听陪伴,溯游从轻微抑郁里走出来。
她信任她,调侃她,称湛榆为知心大姐姐,视她为十八年来距离心尖最近的存在。
湛榆手指灵活地做出回复:午睡来着,做了个梦。
崔溯浅笑,躺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侧卧姿势,问:什么梦呀。
—春.梦。
春.梦啊……她笑意凝滞,握着手机陷入沉思:和谁呢?
两人一时谁也没吱声。
湛榆以为过分直白吓到了她,下床倒了杯水,端着骨瓷杯站在窗前。
春光明媚,杨柳依依,风徐徐缓缓和梦境永无停歇的斜风细雨大相径庭。
闭上眼,脑海浮现雨巷少女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她好笑地扬了扬唇,温柔从骨子浸透出来,是水墨丹青难以描绘的雅。
—大姐姐,明天,我就要去新学校了。
—嗯,加油。
盯着屏幕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崔溯失落地拧了眉,她本想说,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可今天的大姐姐似乎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