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卿便摆摆手,解释道:“西域商道有秦国卡着,好东西都是他们那边先过一道。葡萄酒这种东西梁国少见,但秦国就不见得了。而且咱们三年间往秦国卖的琉璃可不少了,如今那边琉璃都开始降价,甚至往梁国这边倒卖,这些葡萄酒卖过去也就是转一道手而已。”
对于梁国,路以卿显然还是有所顾虑的,一开始卖玻璃茶具都是小心翼翼,只烧了十套出来卖高价。可卖去秦国就不同了,那是纯粹为了敛财。哪怕物以稀为贵,她每次送去秦国的玻璃制品都是用车来拉的,而且一拉就是十车八车,能卖这么久纯粹就是靠着款式推陈出新。
然而一样东西,没价值就是没价值,三年间卷了秦国无数钱财,到如今琉璃的销售也早已经疲软。于是大量的琉璃开始流入梁国,路以卿也只得将计划提前。
两人借着葡萄酒聊了一阵,表面听起来全是做生意赚钱,但其实却关乎着太多深层的含义。
从葡萄酒厂离开时,路以卿终于给了沈望舒一句准话:“卫家军安逸太久了,新兵操练得再好,不见血也永远成不了精锐。”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也是杀意凛然。
沈望舒沉默了许久,这才道:“少将军今日不是还在说征兵的事吗,怎么就要开战了?”
说着话,沈望舒回头去看路以卿,这时候她的侧脸看上去竟显得有些冷然:“一边征兵,一边练兵,也不耽误什么,这时候消耗的人马正好可以尽快不足。”
沈望舒抿抿唇,再不说话了,毕竟她早已想到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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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长安城里又来了一支商队。从西凉而来的商队总能给这个繁华的城市带来许许多多的新鲜事物,从西域的香料宝石,到便宜保暖的毛衣,再到秦国而来的昂贵琉璃。虽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得人追捧,但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也渐渐习惯了过来淘宝。
商队一来,昌平候家的小公子便主动寻上了门,见到熟悉的管事便笑道:“赵管事,你家商队这回又带来什么稀罕物了?我上次托你去秦国寻些琉璃,你可给我带了?”
赵管事闻言也扬起了笑,引着昌平候小公子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稀罕物自然是有,恰好小公子要的琉璃也是一起的,您不妨跟我去看看。”
小公子闻言顿了顿,侧头去看赵管事:“你说的莫不是琉璃的新样式?如今这可不算稀罕了。”
赵管事笑而不语,依旧领着小公子去了里间,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小心的招呼着,自己这才去取东西。不多时抱着只狭长的盒子回来,放到了小公子面前的桌上。
小公子也起了两分兴致,亲自打开盒子一看,便见一只琉璃瓶静静的躺在其中。看款式虽然大气典雅,但也不算多精致新奇,至少看惯了好物的小公子并不将这只琉璃瓶放在眼里。倒是那瓶子里装着的殷红液体,乍一看还以为是血,惊了人一跳之后又觉得实在艳丽。
短暂的怔愣之后,小公子认出来了,指着琉璃瓶一脸惊诧:“这这这,这莫不是西域的葡萄酒?”
赵管事微微一笑,毫不心虚的承认了:“小公子好眼力,正是西域葡萄酒。”
西域移栽来的葡萄,西域请来的酿酒师父,酿造出来的不是西域葡萄酒是什么?赵管事说得毫不心虚,一脸真诚的模样仿佛这酒真是他千辛万苦从西域寻来的。
小公子果然惊喜,看着葡萄酒一脸的跃跃欲试——沈望舒觉得用琉璃瓶装葡萄酒奢侈,是因为她见证了葡萄酒的酿造,也喝过不少回。可长安城中的贵公子不同,他们大多都没喝过西域来的葡萄酒,对于只闻其名又受人推崇的东西,人们总是将之看得更为贵重的。
盯着盒子里的葡萄酒看了一阵,又小心翼翼取出酒瓶端详了一会儿,小公子这才抬头问道:“赵管事,这瓶葡萄酒多少钱?”
赵管事依旧笑眯眯的,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八百两,琉璃瓶您之后还能当花瓶。”
讲真,小公子觉得这价格不算贵,小臂长的一瓶酒不说葡萄酒价值几何,就光是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瓶都值个五百两往上,再加上里面装的葡萄酒,这价格简直太合算了!
然而不巧的是此时临近月底,小公子这个月的月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一下子拿出八百两他也有些为难。于是拿着酒瓶犹豫了好一阵,最终红着脸憋出一句:“赵掌柜,能便宜些吗?”
出身高贵的贵公子大概这辈子头一回讲价,开口前就憋红了脸,等见到赵掌柜犹豫为难的时候,脸上就烧得更厉害了。可年轻人总是见猎心喜,好不容易见到卖西域葡萄酒的,让他就这样放弃了又有些不甘。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留个定金,让赵管事替他将酒留着,就见赵管事忍痛般咬牙道:“那好吧,小公子照顾咱们家商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便给您个底价,六百两。”
一下子便减了两百两,小公子没觉得赵管事开高价坑人,反倒真觉得他是割肉了。一时间惊喜得眼睛都亮了,还追问句:“果真只要六百两?”
赵管事也不笑了,一副肉疼模样点头:“是,我这瓶酒底价卖给您,就只收您六百两了,算是结个善缘。不过这价格您可别出去与人说,别人我可给不了这价,是要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