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也要去啊?”
顾凡被韩觉夹着胳膊从椅子上拽起来,十分惊讶地看着韩觉。
韩觉见顾凡此等反应,心神一震,手上的劲儿一松,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像极了之前得知前身给他挖了坑的感觉。
韩觉紧盯着顾凡的脸色,迟疑地问道:“我……能去……还是不能去?”
顾凡好奇道:“哥……你忘了?”
“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韩觉蹙眉,作沉思状。
顾凡兴奋了,也不让韩觉沉思出一些什么,就拉着韩觉重新坐到位置上,给自己和韩觉倒了茶,开始给韩觉绘声绘色地情景重现:“哥啊,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我听到消息的时候,都觉得你脑子坏掉了。我后来还打电话给你过的,你还记得不……”
韩觉听着顾凡的描述,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桌子底下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这种突然出现一个坑的情况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韩觉内心在仰天长啸。
《这才是街舞》自开播以来,每一季都有偶像出身的艺人当导师。此为吸引收视率,也为招揽偶像艺人们、练习生们来参赛。
节目组今年看上了顾凡,邀他来当导师。前几年,他们邀请的是韩觉。
金沙刚入场娱乐圈的时候,财大气粗,用钱硬生生淌开一条路,但手头没人,钱就等于砸水里,还听不到几声响。后来金沙千方百计挖了韩觉来,名声(恶名)大振。效果立竿见影,《这才是街舞》这样的高质量综艺节目立马就找了过来。
金沙看中了通过《这才是街舞》在圈内打开局面的机会,《这才是街舞》节目组则看中韩觉的流量、话题和舞蹈水平,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彼此都很满意。
但韩觉突然作妖,指着名单上的另外几位导师,觉得他们人气和实力不过尔尔,嫌弃他们,说这节目没法录,无聊。
这次的合作就不欢而散,双方都很无奈和生气,只有韩觉不以为意。
于是,韩觉就这样和《这才是街舞》的导师座位擦肩而过。
顾凡他们后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觉得韩觉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但又觉得这种事也只有韩觉能干得出来。顾凡十分担心韩觉这哥太膨胀,太嚣张,继续这样下去必遭反噬。所以打电话给韩觉,表示了担忧,韩觉却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这破节目场又不纯比舞技,没意思的,不录就不录吧。
顾凡无奈,说服不了韩觉。
所以顾凡今天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带学生去《这才是街舞》录制现场的时候,并不认为韩觉会想要一起去。
结果“我那时候太不懂事。”
韩觉摆摆手,一副往事如烟,年轻气盛,不堪回首更不必计较的样子。
“哥,你长大了。”顾凡很欣慰,觉得成熟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韩觉慢慢喝着滚烫的茶水,假装自己真的长大了。
“不过,哥,你今天去看录制是要干嘛?”
“随便看看,”韩觉低头喝茶,“我好几年没跳舞了,去找找感觉,方便之后教学生。”
顾凡用惋惜的眼神看着韩觉。
“那哥你就充当我的随行助理,”顾凡没有纠结太久就做了决定,“不过到时候还是遮一下吧,让公司的人看见不好。”
韩觉点点头,并未反对。
两人又喝喝聊聊一会儿,顾凡才看了看表,说经纪人来接了,可以出发了。
顾凡叫来服务员把茶叶存起来,就全副武装,带着同样全副武装的韩觉,走出了茶馆。
车子就停在茶馆的边上。
韩觉跟着顾凡上了保姆车,坐到了后座。
韩觉坐在舒适的座椅里,看着前二后三的座位排序,就在心里猜测这车是否就是in4的保姆车。想着这些位置里,是不是有本来属于前身的一个。估计着这保姆车要多少钱,工作室什么时候才能买一辆来载他……
还没等韩觉在这莫名的感慨里沉浸一会儿,他就看到了顾凡的经纪人正转过身子来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顾凡的这个in4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有名气有资历的组合一样,一旦发展到了一定的时候,哪怕不解散,组合的成员们也会各自开始个人的发展。
蓝鲸就给顾凡配置了个人的经纪人以及助理,用于个人行程。
所以,这个经纪人光凭遮住面貌的外表,是认不出韩觉来的。
顾凡的个人经纪人是一个大概四十岁的微胖男子,长相和善,发际线岌岌可危。
这位经纪人好奇地打量着韩觉。
韩觉戴着墨镜,黑色口罩,和一顶渔夫帽,体态和谐,行走间自带韵味,简直就和告诉别人我是明星差不多。而和顾凡走在一起,竟也没有相形见绌。
哪个组合的?经纪人在心里猜测最近有名气,又有实力的组合。
顾凡见经纪人眼神不断瞄向韩觉,就介绍道:“海哥,我这朋友等下跟我一起去节目那里,他到时候就跟小文一样,在后面看看就好,不用特意关照,等会儿多拿一张临时证就行。”
海哥点头说:“好的。”
顾凡介绍韩觉的时候没有说姓名,也没有说职业,更没有把韩觉介绍给经纪人认识的意思。意思是他这位朋友并不想公开身份,想保密了。
经纪人管不到艺人之间的私交,所以海哥对着韩觉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就直视前方路况,没有再说话。
顾凡和韩觉就在后排继续聊天了。主要是顾凡在给韩觉讲今年的情况。
顾凡说了一大堆据说要参赛的知名舞者,韩觉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作讶异状、惊奇样。
“今年高手特别多,据说要来参加的世界冠军就有好几个,全国冠军又十来个,外裔的高手也多,你说这些高手连裁判都当了好几年了,再来参赛还不跟玩一样嘛?虽然高手之间的对决还是很爽的,我现在就等不及了……”顾凡滔滔不绝的样子和他平时在镜头里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样子并不相符。
韩觉听着,只要时不时发出啊、然后呢、怎么这样、噢~之类的话,顾凡就可以一直说个不停。
不过韩觉听着听着,感觉顾凡连绵不断地说这么多,有一种在舒缓紧张情绪、排解压力的感觉。
“怎么,怕不能服众?”韩觉想了想,就问。
顾凡犹豫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往后一躺:“肯定啊,高手这么多,他们的资历和水平完全可以代替我成为导师的。”
“他们专业跳舞的,你跟他们比这个干什么?”韩觉说。
顾凡撇撇嘴,神色有点担忧:“我是担心,到时候我按照我自己的标准,把这些有资历又有名气的捂着淘汰,他们会觉得我的评判标准不公平啊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你还怕别人说你?”韩觉惊讶了。
“我很怕别人说我啊……”顾凡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十分忧虑。
前面的海哥插了一句嘴:“他很早就开始焦虑了,怕自己做不好。今天录制,他昨晚都没睡好。”
韩觉听了,在墨镜后面挑了挑眉。
韩觉复出以来,遇到的圈内好友,无论是章依曼,还是夏原,甚至是宋寅,小范……都是那种不在于旁人声音的人,如果不是顾凡直言,韩觉差点以为圈内的人大多数都是比较自我的人。
可能当艺人,像顾凡这样明面光鲜亮丽,就算出道很多年了,在暗地里也依然会焦虑,感觉压力大。恐怕这才是艺人的普遍生存情况吧。
韩觉见顾凡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想了想,就说:“呐,其实这种事也不算太麻烦吧。”
顾凡转头看向韩觉。
“既然担心他们说你的话,那你就设置一个让他们看不懂的选拔逻辑呗,”韩觉笑笑说,“他们看不懂,就没法评论了。”
坐在前面一直竖着耳朵听的海哥,回头看了一下这个在车上也全副武装,声音隐约有些耳熟的人。
“怎么呢?”顾凡来兴趣了。
韩觉思索了一下前世此类综艺节目里,某位导师在海选时的做法,然后告诉顾凡,说:“你在考核选手的时候,可以拿着一张白纸,在纸上记录每个选手打分。但这个分数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能公布结果,也不告诉任何人。然后直接叫下一位选手过来表演。等所有选手都表演过了,你也都掌握了所有选手的分数,你再按照你的想法,让一部分人晋级,让一部分人待定,对决,其他的直接淘汰。”
“喔喔喔!还可以这样?”顾凡惊讶了,但他的双眼在放亮。
“为什么不能这样?这方法快速、直接、有效,能免去一堆没有自知之明、死缠烂打赖结果的选手,又可以增加你导师的威严,给所有有名气没名气的舞者一个下马威。”韩觉说。
“哈哈哈哈哈哈!”顾凡兴奋了,不断鼓着掌,觉得很有搞头,“那他们受不了我不公布结果,在中途挑衅我呢?”
“你是决策者,只要你一直表现出我知道我在干什么的态度,就没有选手会冒犯你,”韩觉说,“而且这也是一次抗压锻炼。连这点压力和对自己的信心都没有,那你也别选他了,这样的选手不能跟你走到后面拿冠军的。”
顾凡思索了一阵,立马探身,拍拍前面经纪人的肩膀,说:“海哥海哥!我到时候就这样考核选手了!”
说完,顾凡就重重靠在座椅上,欢天喜地,看着韩觉,觉得这趟稳了。
海哥刚才在副驾驶位上听着,心里其实也是连连点头,越听越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
正如韩觉说的那样,在规则范围内使用导师的权力,能迅速镇压有名没名的舞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要知道顾凡是偶像出身,就算出道六年一直勤奋于舞蹈,但在以实力为尊的街舞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和奖项,就不被他们承认。当节目组公布顾凡就是本季《这才是街舞》的导师的时候,网络上并不是没有争议。有不好街舞爱好者觉得顾凡配不上导师这个位置的。
每年都有观众觉得某位导师配不上导师位置,观众就没有不反对谁过。但敏感的顾凡看到网络上那些反对,心里就很伤心难过。
现在韩觉的这个办法,就很好地帮助了顾凡。
重点是,这种方法,是最后才公布结果。也就是说,顾凡是可以给自己留一大片余地的,顾凡他随时可以反悔,可以视分数如无物,甚至可以按喜好来选拔。晋级的判断标准只有顾凡自己清楚,所以改没改都没人能看出来。
“这办法好,真的好,不错。”海哥转头憨笑着对顾凡和韩觉说话。
导师们在节目里选择什么办法来考核,这都是和身后团队商量过的。但海哥当机立断,立马觉得韩觉说的这个办法更好,搞不好还能吸一大波粉。
“哥!厉害!还好今天找你来了!”顾凡揽着韩觉的肩膀使劲摇,是真的开心。
海哥悄悄把顾凡的那声哥给记住了,看着韩觉又在分析比顾凡年纪大的偶像里,有那几位是聪明又外形条件出众的……
韩觉看到能帮到顾凡,心情也不错。
主持人要控场、领导要有权威、导师要能服众,所仰仗的,就是信息不对称。观众、下属、选手都是信息弱势方。只要利用好信息掌控权的优势,不难把场面控制住。
在韩觉看来,这个方法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产生条件很像。
一,能一言决定选手的命运。二,在对选手残酷的同时,也会给予一点小恩小惠,不让彻底绝望。三,信息隔绝,让选手不知道表演后的反馈。四,让选手无路可逃,等待结果。
保姆车,就在顾凡欢快地滔滔不绝中,到了《这才是街舞》的录制摄影棚。
这个地方,和《有嘻哈》的录制地方,都在魔都的摄影棚基地。
韩觉看着熟悉的街道,当即有种再去看看边上文艺园区的冲动,看看那个行为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