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总,有个事得跟您交代一下……”
初念神色越来越凝重,听到最后说了句:“我现在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帮我跟爸妈还有伯父伯母交代一声,我有点儿急事,先走了。”
初念上了车后跟初珩又打了个电话,说剧组有点儿急事,初珩以为她躲清净,张口骂了她一声:“回来,长辈都在呢!你有多大的事?”
初念好声说:“真的有事哥,剧组多了具不明尸体。“
……不明道具尸体。
初念没有细说,初珩着实吓了一跳:“要帮忙吗?”
初念摇头,“暂时不用,已经报警了,只是我得去看看。”
沈砚之也跟了出来,非要送她。初念来的时候没让司机停留,这会儿想早点儿过去,也就没拒绝。系上安全带,给导航设置目的地:“走吧!”
所有人暂时回了酒店,杨子谏让他们都待着,都不要出门。
目前只有道具组的人制片组的人知道这件事,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瞒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不过好多人私底下有交流,各自也不是完全没听到风声。
初念去了拍摄地,现场有几个警察,对着那具道具尸体在上下拍照,看见她过来,杨子谏介绍:“这位是我们的总制片人,整个剧组的总负责人。初念。”
初念点头致意:“警官。”
“初小姐,你怎么看?”一个圆脸警察摘了手套走过来,问道。
初念目光往“尸体”那边看了眼,“不排除有人恶作剧的可能,但我……”初念犹豫了一下,“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圆脸警察看了看周围的人,点点头,抬手示意她往右手边方向去。
因为助理的疏忽,林嘉和发烧了,他的新助理心急如焚,几次交涉想出去买点药,但酒店人员第一次还说让稍微等一下,过了会儿,却直接拒绝了,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酒店暂时封闭了。
“可是我们老板真的烧得很严重,他出事了我承担不起后果。”会丢工作的。以林嘉和现在的身价,把他卖了都赔不起。“求求通融一下吧!我就去门口药店,很快就回来了。”
前台很无奈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们也是为了配合警方工作。”
“警方?”助理尚不明所以。
前台犹豫着说:“具体我们也不知道,但协助令我们已经收到了。”她也害怕承担责任,只好说:“我去忙您找点儿药。”
助理千恩万谢:“那麻烦你了。”
雨越下越大,初念的秘书被紧急叫了过来,她一直等在斯瑞门口,看见车过来,立马撑着伞过去车门旁候着,一手护着车门顶,一手撑着雨伞,初念弯腰下车,对秘书致意:“辛苦你了。”
秘书战战兢兢,“应该的,初总。小心台阶。”
初念一进酒店门,经理就迎了过来:“初小姐。”
初念点点头,跟他介绍身后的两位便衣:“这两位是市局的刑警,特意过来调查的。辛苦配合一下。”
圆脸警察亮了警察证,经理忙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所有和道具接触过的工作人员全部被问询。
初念也被迫回了自己房间。秘书随在身后。
初念一进门,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脸色苍白。她有些脱力,迷茫地转了下眼珠,走到沙发那里坐了下来。
然后出神地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秘书不敢吭声,就那么陪着坐在那里,余光里不住地关注着初念,公司上上下下对她的评价都是高冷、目中无人,她好像只在面对大老板严冬和编剧宁宁的时候脸上会有些表情,其余时间都似乎带着点儿目中无人的冷淡,加上又是空降cco,惹得很多人都不快,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大家对她的评价,甚至光明正大的翘班,连严冬都不会说什么。
这么一个人,给人的印象总是强势的,她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压根儿跟他们这些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于是那些嘲讽也好,不满也好,都只能暗暗憋在心里。
秘书对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感觉很复杂,偶尔觉得她就像传说中的那样,手腕极高,城府极深,偶尔又觉得她其实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堪,她有时候显得挺简单的,没有城府的样子,只是很爱沉默,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发呆。有时候甚至总觉得,她内心深处很孤独,用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有一种哀凄的气质。
但秘书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她好像很脆弱,受到惊吓一样,满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初总……”秘书终于憋不住,宽慰道:“或许只是个恶作剧呢?您也别太担心了。”看起来挺荒唐的,本来警察都说没法立案要等有进一步线索再联系他们呢!不知道初念和警察说了什么,突然又要进一步调查。不过这些话,秘书也是听现场的工作人员朋友透露的,她自己没在现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初念浑身在冒冷汗,一阵一阵的,后背都是湿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从听到电话里那一句“尸体编号不是我们的编号,突然多了一组编号,但道具的的确确是我们的,道具师傅也说绝对不会出现标错的情况”起,她就有一种久违的窒息感。
暴雨,初念很讨厌暴雨,阴雨天让人感觉窒息,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溺水一样窒息。
她听见了秘书的话,但又似乎很远,她只是转了转头,轻点了下头:“嗯。”
秘书看到初念的神情,她并没有被宽慰到,反而似乎更恍惚了,不由担忧道:“初总您没事吧?”
初念觉得很冷,大约是冷汗把自己浸透了,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暴雨敲打着窗户,敲在耳膜上。
咚——
咚——
咚——
一声比一声响亮,混杂着很多声音,灵魂像是漂浮在虚空,极冷过后是极热,浑身像是被火烧了。
初念吞咽了口唾沫,突然大口喘起气来,但即便这样,空气也好像越来越稀薄。
初念开始倒气,像是濒死的鱼一样,瞳孔大睁。
秘书惊叫:“初……初初初……初总您您您怎么了?初总您别别吓我……”
第11章
11.
两片退烧药下去,毫无起色,助理心急如焚,多次拨打前台电话,问可不可以安排一辆车,送他们老板去医院,林嘉和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前台也从助理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凝重,于是回答:“抱歉先生,我立马帮您请示一下。”
“麻烦快点儿行不行!到底tm什么破事去个医院这么难。”一次一次交涉已经磨掉了助理的耐心,他现在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要把人禁足起来。
“抱歉抱歉,我们也不想……”
雷暴雨把外面的世界渲染得像是末日。
林嘉和已经烧得有些意识不清了,他紧闭着双目,窝在沙发上,助理给他盖了毯子,他不停出着冷汗,可温度却始终没降下来,助理最近测量的一次,三十九度八。
马上要突破四十度了。
一个成年人烧到这步程度,是很危险的。
嘉遇已经回家去了,屋里只有林嘉和和助理两个人,助理在屋里不安踱步的时候接到嘉遇的电话,她听说林嘉和发烧了,似乎出奇的紧张,声音几乎破音:“快送他去医院啊!”
助理为难:“现在有点儿突发状况,所有人都不能出酒店……我已经……”
助理还没有说完,嘉遇突然吼起来:“送他去医院,他会出事的,快啊!”
助理被吼得心一慌,又或者是她语气太紧张绝望,他立马表示:“好的,我现在就去。您别着急,别着急。”
挂了电话,助理哆嗦着帮林嘉和穿好鞋子,拿上手机,他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再等了。
这时他接到前台电话:“警方已经安排好医生过来,请稍等。”
沈砚之原本打算赖着初念不走的,可惜送到就被她赶走了,他向来拗不过她,于是只好先走了,可到底不放心,脑子里总闪过一群警察的样子,所以最后还是调头去了酒店。
他还没靠近酒店门,就被拦了下来,是个便衣,问他做什么。
沈砚之莫名其妙,但还是解释了一遍,说自己朋友在这里,他来找人。
“这位先生你先回去吧!这里暂时不方便会客。”
沈砚之还想问什么,便衣已经亮了警察证:“警察办案,请您配和。”
沈砚之皱了皱眉,离开门口,决定打个电话给初念,问问她有没有事。
电话响了三秒被接通,却不是初念,一个女声带着哭腔声音尖利地说着:“初初初总她好像喘不过来气……”
沈砚之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像是一下子竖了起来,记忆回到很多年前的一个暴雨天,他见过一次初念像是魇着了的样子,那种可怕的感觉穿透时光一下子击中沈砚之的神经,他拔腿就往楼上跑。
他跑得好快,生平第一次跑得这样快,警察在后面都没追得上他。
他冲进房门的时候,初念正抱着头倒在沙发上,她把自己蜷起来,整个人像是魇住了,她仿佛喘不过来,手一直在扯自己的喉咙。
秘书刚刚出去叫人,这会儿还是颤抖的,她站在旁边,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沈砚之跪在初念身前,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撕扯自己的喉咙,厉声呵斥她:“初念!醒醒,初念你给我醒醒,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下雨了,什么事都没有。”
初念半睁开眼,双目赤红地看着沈砚之,很久很久才转了下眼珠,好像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涣散的眼瞳微微聚焦。
初念眼眶也跟着变红,她觉得自己好失败,那种如影随形的懦弱和无能感始终伴随着她,像被一座沉重的山压着,喘不过气。
沈砚之还在拍打她的背,从严厉到温柔,再到心疼,“没事了念念,没事的。”
120的声音刺耳地穿破雨夜,初念转了转头:“你叫的?”沈砚之扭头看秘书。
秘书忙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她刚刚彻底乱了方寸,如果不是沈砚之来了,自己可能已经瘫了。
圆脸警察敲门问了句:“初小姐没事吧?”他追沈砚之的时候,沈砚之说了句话:“初念小时候被挟持过,对暴雨有应激反应。”警察想起初念把他单独叫过去说的话:“您知道滇南712大案吗?”好巧,他刚好知道,那个轰动一时的大案,他甚至还研读过公开的案卷细节。
04010
他猛地意识到……
初念犹豫着说:“我是幸存受害者之一,编号04010。”
……
“我没事,谢谢。”初念挣扎着坐起来。
“那就好,麻烦里面的先生出来一下配合我们调查。”圆脸警官说完,身后的门开了,助理正招呼医生进房间,他叫住一个相熟的医生:“方主任,辛苦你们跑一趟了,我这边有紧要情况,暂时不能放人离开。”
医生摘掉口罩,回道:“我明白,放心吧,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初念扶着墙走了出来,浑身上下像是在水里捞过一遍,她扶着门,幽灵一样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林老师怎么了?”
“发高烧,医生已经去看了,初小姐放心好了。”圆脸警察忽然想起什么,叫住要走的医生:“方主任,帮她看一下吧!她身体不太舒服……”
方主任扭头的时候也吓一跳,初念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怖:“您这是……?”
初念摇摇头:“我没事,精神压力有点儿大。不用管我,去看林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