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慕暖开门进去，身后跟着陆云深。
    俩兄妹进去的刹那，客厅里没人。
    而此时，厨房里倒是一阵作响声音。
    慕暖闻声往厨房走，边走边喊，“爸？”
    陆嘉行拿着铲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目光最先落在前面的女儿身上。一打量，心疼之极，“我就知道我不在你不会照顾自己，这些日子都吃什么了，怎么瘦成这样！”
    一扭头，正要对儿子发作呢！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陆嘉行眉头一紧，盯着陆云深的手腕，面色尤为难看，“怎么搞的？”
    云市最近可没有出什么乱子，这小子怎么折腾自己成这样了！
    “爸，哥是去淮安市采集样本数据的时候伤的，就回来的时候……”陆云深还未开口，慕暖率先一步抢着说，生怕陆嘉行会责骂。
    “爸，哥这是幸运了，那车子都翻了。”慕暖一脸可怜兮兮瞅着自己亲爹。
    陆嘉行看了眼儿子，转而看向自己女儿，无奈又宠溺。
    “行了，洗洗手吃饭。”
    “啊？我们吃过了啊！”
    “吃宵夜行不行？爸爸特意烧的，就给你们两个小祖宗。”
    慕暖笑嘻嘻应着，拉着陆云深去洗手。
    “你看，爸这不是就没说什么了吗？”慕暖一脸得意，“幸亏我接了话，让你那语气直白硬邦邦的说一通，爸肯定生气。”
    陆云深洗手的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妹妹啊，还真是单纯天真呢！
    果然！
    饭后，陆二爷借着要儿子一起讨论公司事务为由，把人带去了书房。
    门一开一关，顿时两副面孔。
    “你那一套说辞，糊弄乖宝尚且可以，我这里就算了。”陆嘉行打开书房的窗户，从兜里抽出一根烟，刚想点上，边上儿子已经把打火机递上来了。
    陆二爷瞧着儿子的殷勤样儿，顿时来气。
    烟一收，不抽了，“特么还不给我说清楚！”
    “爸……”陆云深抬手揉着眉头，他就知道，陆家二爷什么能耐，岂是能随便几句话糊弄过去的？
    “我去了淮安福利院。”
    “你去福利院干什么，你——”陆嘉行语气一噎，好半响，神色转而幽深，“做了什么？”
    “爸不问我为什么去吗？”自己父亲的反应，陆云深能预料的到，但是又有些感伤。
    果然，他爸一直都知道。
    “我问你话，你就说。”陆嘉行脾气也上来了。
    椅子一抽，干脆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陆云深心中情绪起伏不定，缓了一会儿，才开口。
    一出声，满是戾气，“我把人弄死了。”
    “陆云深！”
    陆嘉行气的黑了脸。
    书房内的温度一瞬有跌倒零度般寒冷，陆云深从未见过自己父亲这样严肃冷漠的神情。
    “我不觉得我有做错。”
    “你不觉得错？”
    “哈，你特么跟老子说你没错！”
    陆嘉行气的笑了，“行啊，能耐了啊！你这本事，说出去，别人都得赞一句不愧是我陆嘉行的儿子是不是！”
    “哐当——”
    书房里一阵巨响，陆嘉行近手边一排架子上的书被他拂下，满满落在地板上，其中一本，正巧砸到了墙边的花瓶，碎了个干脆。
    陆云深眼皮子一跳，“爸……”
    “你特么别喊我爸，老子说话如今都不管用了！”
    “陆云深，你这么想手上染血，啊？”
    “你要是想见血，你特么和老子说，老子立刻就把手上的事情全交给你，我让你天天染血！”
    “你……”
    陆嘉行从未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准确的说，是心疼和难过。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苦心栽培，明知道他有那么强的天赋却还是不愿他接手他的产业和底下全部事业，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陆云深不要涉足陷进去。
    陆家，他一人堕入地狱就够了！
    情绪缓和过来，陆嘉行不死心的又问了句，“亲手弄死的？”
    陆云深想要点头，但是看着陆嘉行眼底的执着，那一句话是，说不出口了。
    心思转了千百个弯儿，最终敌不过父爱。
    “没有。”陆云深坦白，“最后那一刀，没落下。”
    陆二爷一颗心犹如坐过山车，来回上下起伏，简直就是荡气回肠，怎一个爽字了得。
    回过味儿来，便是一巴掌甩过去，“你小子敢糊弄老子！”
    陆云深吃痛，却没躲，“爸，您下手轻点，我手还伤着。”
    “你怎么就没把自己弄残废！”
    “几个小喽罗，还不至于。”
    “不至于手还受伤了！”
    陆云深：“……”
    果然，在气头上的人，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
    半个小时后，书房收拾干净了。
    陆嘉行了解了事情的起因后果，心算是稍稍平静些许，“这件事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你竟耿耿于怀。”
    陆云深却说：“爸既然早知道却没有处理，不知就该知道有一天，我会找回去。”
    陆嘉行哑然失笑。
    是啊，他一早没有把尾巴处理干净，何尝不是抱着来锻炼和试探儿子的心态。
    只是，养了十几年，终是养出了感情，就不愿意看着儿子涉险走上他原本期待的另一条道路了。
    “爸……”
    陆云深欲言又止，情绪不多，却微微染在眉梢。
    一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陆嘉行心却很是平静，抬头问：“你想问什么，今儿个老子高兴，你问了，我就告诉你。”
    坦然的态度，让陆云深顿时内心一缩，他摇头拒绝了。
    他害怕了，“不用了，我现在过得挺好。”
    以前的事情，随着那三人的死亡，就让他们画上一个句号。
    再往前，该是属于他的灿烂朝阳。
    陆云深拿着书房里的垃圾开门离开。
    陆嘉行顿了顿，端着原先准备的温热汤水，去了隔壁。
    陆老爷子看到来人时，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云深呢？”
    “扔垃圾去了。”陆嘉行推门进去，随手把门带上一脸不屑，“您倒是乐得清闲，在边上听我们父子吵，有意思？”
    “你说的什么胡话！”陆老爷子顿时来了气。
    陆嘉行却火气更大，今晚上简直就是吃炮仗了。
    “我特么心里有火还不能撒了？他陆嘉天做的好事，我没找他算账就算便宜他了。”
    “怎么，您这当爹的还要维护他到什么时候？”
    “这件事，云深早晚会知道，他和陆云峥是亲兄弟，他爹因为怕死舍了他，这个事情瞒不住。”
    陆嘉行面上尽是嘲讽。
    陆老爷子被小儿子的话弄得面色尴尬，一时，竟找不到话来辩驳。
    又有什么理由替自己大儿子辩驳呢？
    陆嘉天对不起自己儿子，陆家对不起纪阳的生母，这是一个因果循环。
    人死如灯灭，但是这个死结，却是解不开了。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云深若是知道真相，陆家……”
    只怕是会恨透了陆家。
    陆老爷子叹了声，面容一瞬尽显沧桑和衰败。
    陆嘉行嘴动了动，没继续怼了。
    他怕一个说的多了，他亲爹该血压蹭蹭蹭往上，直接就去见阎王了。
    “也就您还活着，我才顾忌着，不然我早就……”陆嘉行忍不住爆了句。
    陆老爷子挥挥手，却是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
    “行，您休息，改明儿哪天要回去了，我送您回老宅那边。”陆嘉行退出房间。
    一转身，和女儿打了个照面。
    被偷听抓了个现行，慕暖实在是很尴尬。
    更尴尬的是，她连个屁都没听到。
    “爸，您出来啦……”慕暖笑着打哈哈，眼神有些飘。
    陆嘉行看了眼，挥挥手，“去睡觉吧，晚了。”
    “那……”
    “什么。”陆嘉行等了一秒。
    慕暖迟疑了下，摇头，“没事，爸晚安。”
    至于书房爸爸和哥哥争吵那一幕，慕暖自觉的先避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