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为难她，只是专注地看了会她的眼睛，似乎在找寻什么熟悉的东西。
    “这是你的？”女孩的视线落在棠糖鞋旁。
    一枚黑色的束发圈，上面缠了一些细软的发丝。
    棠糖下意识缩了缩脚。
    “是。”
    面前的人弯下腰，在棠糖的惊疑不定中，干净的指尖与地面碰触，拾起发圈。
    细细的发圈被妥帖地安置在纤瘦白皙的掌心，然后递到了棠糖面前。
    “谢……谢。”棠糖磕磕绊绊道。
    对方的目光跟着她眼角下落的那滴泪，坠在棠糖的锁骨。
    棠糖没有在意这个，她极为谨慎地探出手指，指腹触及柔软的掌心。
    短暂得可以忽略的相碰，棠糖捏着发圈，指尖留存温热的触感。
    .
    棠糖的状态很不好。
    唐青亦瞥了眼站还在发着抖的女孩。
    她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
    她懦弱、胆小，被人欺负也不敢说出声，只是没出息地、可怜巴巴地流眼泪。
    细滑柔软的长发，从肩背铺散开，凌乱地曳在腰.臀。
    唐青亦的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
    她不知道，在遇见她之前，棠糖的生活会是这样。
    “唔。”
    棠糖正拿着发圈扎头发，因为手指在颤，所以发圈几次从手中脱落。
    她站在半身镜前，脊背处是唐青亦的目光。
    耐心、冰冷的打量，掺着棠糖不明的晦涩。
    棠糖愈加紧张，仓皇得连发圈都有些捏不住。
    “对……对不起。”
    唐青亦的视线落在棠糖的手指。
    指甲薄而圆润，透着粉，仿若整整齐齐排列的小贝壳。
    她的手指动了动，探着指尖去拿那枚廉价的发圈。
    “怎——”棠糖不知所措地将手停滞在半空。
    唐青亦两指抵在棠糖的下颔，被温腻的触感怔了怔。
    棠糖顺从地将脑袋重新转了回去，与镜中的自己相觑。
    只眼神不住往唐青亦的身上放。
    纤长的指节灵巧地穿过发圈，唐青亦的手背微微绷着，白而薄透的肌肤下是细细的青色血管。
    唐青亦神情专注，眼睫微垂，令人心折。
    温热的指尖擦过耳垂。
    棠糖的呼吸骤滞，又急促。
    “走吧。”唐青亦端详了一下棠糖被束好的发，将她耳前一缕碎发别至耳后。
    唐青亦做得自然而利落，棠糖甚至来不及生起些微茫然，她便已经收回了手。
    .
    唐青亦的指腹，属于棠糖的温度久久不散。
    她走在棠糖身前，脊背挺得很直，腰部的线条收得漂亮。
    两条影子在长廊墙面凑近、分离，后者试探地迈了一小步，影子便紧紧偎在一起。
    棠糖已经很久没有能够和同龄人，这样平和地相处。
    她本能地想要说些什么，和对方亲近一些，哪怕对方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
    “我的普通话不好。”棠糖一字一顿，压着上翘的尾音，好收着一点乡音。
    “我听不懂她们在聊什么，她们就生气。”
    “有不认识的男生和我说话，我不喜欢。”棠糖越说，脑袋越耷拉，软甜的水乡调子便不自觉跑了出来，“她们会觉得是我的错。”
    唐青亦瞥着墙面的人影。
    矮一些的那个，抬手碰了碰眼睛。
    微末的烦乱，旁生出不为人察的细线，牵在唐青亦的指尖。
    她动与不动，俱是束缚。
    棠糖说得颠三倒四，只有对唐青亦的感激与欢喜真切清晰。
    “但是……你帮了我。”替她扎头发，手指是暖的。
    “你真好。”棠糖声音小小的，像是怕惊扰。
    唐青亦停在一间教室前，棠糖急忙忙站定在原处，噤了声。
    她看见唐青亦走进教室，从前排的一张桌子里，拿出一本书。
    “我帮你，只是凑巧。”唐青亦的目光浸着凉。
    她侧身而立，明亮的光线给她手中精装的书籍镀上浅浅的晕。
    棠糖的眼睛微微睁大，似是困惑。
    “凑巧，今天忘记带东西。”
    唐青亦的鞋底落在地面，她靠近棠糖。
    纤细的指经由棠糖的肩，蹭过细顺的发，落在墙面。
    “啪嗒”灯关了。
    视野黑下来，像是塌陷掉的小块天空，被零星的明暗光线，切割出驳杂的裂纹。
    “所以，不必在意。”唐青亦的这句话说得轻缓低柔，倒是带了点与她气质相符的温和。
    .
    唐青亦坐进私家车，夜色在玻璃浮光般掠过，勾勒出她的眉眼，细细地筛落。
    她将书随意地放在身侧。
    司机从后视镜看过去，唐青亦抬眼，他便忙不迭收回目光。
    【我……我知道。】
    唐青亦阖上眼帘，回忆着棠糖的神情。
    棠糖的眼睛，噙了泪更是好看，眼尾眉梢俱是清新的艳。
    【可你就是帮了我啊。】
    【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没有上升到暴力，所以，努力调解之后就会没问题，老师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唐青亦皱起眉。
    【调解了两次后，她们更……我就不敢再告诉老师了。过一段时间，她们觉得不好玩了，就会放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