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看他,不得其意:“什么意思?”
姜越道:“若无天光,岸边柳叶青得再好,也绝然照不去水中半分颜色。故水能有绿,波光粼粼,盖天光之赐,故天光之令人生畏、令人生彩,便似你,而我只是无色之水罢了。”
他抬眼望向天际的日光,自嘲般徐徐道:“实则我自幼对你多是激赏与崇敬,却因从小与你误会,便难以同你亲近。后来我渐渐起了心意,近你一步是不能够,太远又舍不得,便唯独想在政事中与你留一分jiāo集,故才点了你来京兆作少尹。可就连这个,你也总当我是要害你、伤你。由是我便更不敢再近你一步了,怕你恼我、恨我,将我推拒得更远。如此怕着,畏着,竟也十年过去,如今要叫我一时不怕,又岂是易事?”
裴钧走向他一步,在盛烈的日光中弯眸看向他:“那你现在还怕么?”
姜越想了想,认真说:“怕。”
裴钧握起他手来,放轻声音问:“我已然过来了,同你在一处了,你还怕什么?”
姜越沉息一时,望向他道:“我怕你走。”
“瞎胡想。”裴钧在身后杂乱喧嚣的码头装卸声中飞速凑到他耳尖一亲,低声在他耳畔道,“你怕是不知道,我这辈子大约是专程来赖上你的,走是不可能了,你要是还不同我好,我岂不该疯了?”
“那我便是已经疯了。”姜越抬手覆在他手背上,凝目望向他,音色低沉下来,“前几日只要一想到你被困在宫里,我是一刻都坐不住,一刻都安顿不了。”他的眼神在光影下一闪,出声忽而一颤:“我根本不敢想,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好了,好了。”裴钧极怕他说起此类,一听便连忙推起他面具下缘与深深他相吻,直接堵上他胡言乱语的嘴,直吻到他颤动的手震逐渐平息,才渐渐与他分开劝道:“好了,姜越,我这不好好的?是你救了我呀,忘了?”说罢他继续宽慰姜越道:“如今我出来了,船也打好了,春闱放榜了,三日后钱海清入班。待你重返朝堂,我们便即刻令他和张三去查盐案,回来便保举张三入刑部重审裴妍之案,这一切你全然不必担心,都jiāo给我便是了。你呢,今日就回家去收拾东西,带上你那些个先生们,咱们明日就往庄子上住着谋反去,其他的什么都别多想,现在只管把你这局给盘活。”
裴钧摘下他面具,捧起他双颊认真看入他眼中道:“姜越,我要你活过来。我不仅要你活过来,我还要帮你坐稳这江山,帮你治好这天下。我要后世之人一想到盛世,便能说出你的名字。”
姜越锁眉与他相视,睫羽微颤间,低声问他:“那你呢?”
裴钧摊开手来牢牢牵住他,抬起另手从他眉心刮到鼻尖上,缱绻着眉宇轻笑起来:“我有你就够了呀。”
第93章 其罪五十七 · 退守(四)
京中夜色尽染,长街里人烟渐稀。戌时刚过,一顶青绸垂穗的小轿携着轿中酒气,晃晃悠悠抬入了城北的蔡太师府邸。
管事与丫鬟迎出来几个前后接应,不多时,便从轿中扶下个身形修长的青年人来。
这青年人约二十一二年纪,面上沾着丝醉酒得来的醺红,仿似块儿透润的良玉,一容笑意是掩也掩不住,尽挂在杏眼长眉间,更显其容光焕发,全无颓然。
他一路拾袍向内院走去,经过的下人必都向他行礼问安,道声“三公子好”,而不等他跨进北院儿,下人已先他一步行到北院儿禅室外的小厅门口,恭声向里禀报道:“老爷,岚三公子打别院儿过来了,要跟您请安——”
“爹!爹!”蔡岚不等下人说完,已穿廊走到了父亲蔡延所在的屋外,径直推开小厅的门进去,却倒是不敢再往禅室里闯了,只站在禅室紧闭的瑶花隔扇外,笑着向里头报起喜讯来:
“爹,我初次来京便中了会试,您可看榜了没有?这都过去一整日,您怎也不唤儿子来请安哪?”
与他一门之隔的禅室之中,蔡延正背靠石墙,闭眼盘坐在北山壁下的楠台蒲团上静思。他手边的兽纹铜炉里燃了支抽金丝的纹经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