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习语称“杀人者偿命”,说的是“杀人”之罪刑罚极重,要犯者以命相抵,意在警示杀人之罪绝不可饶恕,也绝不可由人随意构陷。
从前大理寺不是没攻讦过六部,裴钧也不是没料到因阅卷舞弊和盐案而起的栽赃,最终会泼到六部来。可此前的一次次构陷,大理寺指摘六部人贪墨、渎职的虽多了去,但不管其中成了与不成的,却都没有哪一回真敢扯上人命官司、用上“杀人”二字。只因这朝臣“杀人”之罪被控虽易,其引证与落判却都要上呈皇帝抉择。所以,若是无法证实罪状,不仅是空耗官资、恶意中伤,更也是有污天子龙目、枉费帝王精力,严重的还会受反坐之罚,让构陷之人吃不了兜着走。
故此罪一经控告,绝无可能草草善终,而若无切实线索,贸然拘捕一部尚书的后果,哪怕是一司一院都难以承担的。所以崔宇受控“杀人”,绝不会只是空xué来风。且大理寺的一干动作表的总是其背后蔡氏的意思,这押捕崔宇之举又如此突然、如此精准,其速如电、其势如雷,这雷电更恰恰是劈在了对裴钧正为要紧的刑部之上,稍一细想,便可知这一定不是寻常的官员不睦与部院间寻衅,而是背后之人亲自出手了。
而这背后之人,除了当朝太师蔡延,自然不作第二人想。
蔡延二十年来久浸宦海,历过的yin谋阳谋比后生走过的平路都多,其手笔一经展露,便和他的儿子、门人绝不相同。
若说裴钧在朝中的行事之风是爪牙毕露、胜在锋利,如虎,那蔡延之谋便一定如蛇——似蛇捕猎般,没有任何勇猛的追捕和凶狠的扑杀。它不会虚晃,不会惊动猎物,它只会在锁定猎物后绵长而柔软地蛰伏待变,等时机一到,便狠而准地一口咬上对方的咽喉,再不紧不慢地注入致死的剧du,然后将猎物整而吞之,继而消食殆尽。
和蔡飏那瞎打鸣的弱殃鸡不同,他老爹蔡延从不会无的放矢,也绝不会错失任何良机,更绝没有一头发热就冲动行事的时候。故而若是蔡延要控告崔宇杀人,那就算崔宇没真杀过人,手上也一定沾过不知何人的鲜血,残留过某种腥热的气味……
无论如何,必然有迹可循。
眼下慌乱不是个办法,裴钧稍一定神,即刻问钱海清:“崔家来人怎么说的?大理寺说崔宇杀了谁?”
钱海清喘了口气道:“不清楚——崔尚书的夫人在府上哭得说不清话,跪着求咱们先来找您回去帮她。师父,您回去问问她罢,眼见崔夫人那模样,是真摊上大事儿了!”
裴钧一听这话,心底更是打起猛鼓了。他长眉一皱回眼望向姜越,听姜越也凝重道:“蔡太师真是好手笔。若是崔尚书当真沾染上命案,那就不单是空出刑部尚书的位置那么简单了……”
“不错。”裴钧低沉道,“他们此举,定是想让崔宇失信,这样刑部过往由崔宇判下的案子就都存了疑。而刑部之错,是由大理寺和御史台纠察,那他们若想重审裴妍一案,就绝非难事,更可以连物证都从刑部过换到大理寺复查,添些yu加之罪……而崔宇当初又是我在翰林时候举荐给皇上的,命案之说一旦落成,我必然也会受到牵连,更别说裴妍的案子——”
“若是蔡家想把瑞王之死往师父身上生拉硬扯,那可怎么办?”钱海清着急,“到时候栽给师父个教唆家姐谋害皇亲的罪过,这岂不是要害师父没命!”
“裴钧,事不宜迟,你赶紧回府去看看。”姜越当即劝裴钧道,“今日既生此事,我再去司部纠缠蔡氏圈地的案子也于事无补,不如就留下派人探探别处消息,也好守着煊儿。煊儿有我,你就不必担心了,若有需要帮忙的,你再派人告诉我知道。”
“好。”事情拖不得,裴钧感激地望向姜越一眼,绝难想见二人片刻相见、霎时温存竟会被如此荒唐之事搅散,一时又叹了口气道:“你也万事当心。”
说完见姜越郑重应下,他便领上钱海清,匆匆出了晋王府往家中赶去。
一跨入忠义侯府大门,便闻正堂传来fu人大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