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朕实在愧对裴卿……如今此褂损毁,岂非天意示下,要朕为裴卿换一身衣裳了?——既如此,裴卿一身事务仍从旧职,朕便赐裴卿正二品少傅之衔,即日起用罢。”
一时堂下百官中自然有反对的,就连裴钧自己都跪在地上百般推辞,然姜湛只落下一句“朕意已决”,司礼官与大太监胡黎对过一眼,闻知了圣意,便连忙唤下一位官员上奏,于是裴尚书迁任裴少傅之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散朝时,姜越从亲王一众里起身外行,心中已预料到这邓准之事的后续大约与他曾经所想的再不一样了,走到殿门时,正见裴钧穿着他那卷摆落线的破补褂,立在殿前石阶上笑盈盈地望着他,竟似专程等他一般,见他来了,连忙恭恭敬敬作揖道:“晋王爷。”
姜越抬手虚虚一扶,对他笑了笑:“裴少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真可谓鸿运当头了。”
裴钧连连抬手抱拳,谨小慎微:“王爷谬赞,臣这也是托了王爷那厚礼的洪福,不然凭臣这鄙陋之资,哪儿有再报朝廷的命呢?臣在这儿叨扰王爷,便是想叫王爷切莫忘了今晚之约——臣已在半饱炊备好了大宴,只望好好答谢王爷,烦请王爷一定赏光,臣恭候王爷大驾。”
姜越仪礼俱在地含笑点头:“裴少傅放心,孤一定到。”
说罢,他眼看裴钧行礼告退的匀挺背影被初升日晖拢上了一层金砂,在走下石阶时,亦像要被这天色拥入晨光里般,那样悠然又笃定,全然是裴钧一贯的样子。
这一幕忽叫他如此熟悉,不同的只是那个记忆中的少年人如今已拔高了身姿,没入了万千乌纱下的茫茫官场,身上湛清的长衫也早换作墨绿的补褂,而日后,那补褂上立于金枝的孔雀,又要换成黄顶红肚的长尾锦鸡,或是将会整个变为银色的,再迎来一只仙鹤展翅独立,到那时,到那时……
姜越沉默地出宫,乘轿去五成兵马司与北城营巡视后,踏着渐起的暮色终于回了王府。他一一换上华衫貂裘,穿戴玉腰银靴,要去赴裴钧的一场宴。
夜色中的半饱炊灯火通明,几乎在他踏入其中的那一刻,大老板梅林玉就已毕恭毕敬陪笑赶来,一张讨喜的利嘴叽叽喳喳说着天南地北的吉祥话,又不断抬手作揖将他往二楼引去:“王爷大驾,叫裴大人早到了候着,定的菜都是顶好顶好的,只等王爷您了!”
常人很难在梅林玉这般的殷切热情里板起脸来,故姜越也是笑了,点头赐他一句辛苦,竟又得这厮百般谢恩,终于将他领至一张雕花描叶的精美折门前,轻轻叩了一声,一边拉门一边道:“哥哥,晋王爷到啦!”
因了这一声,姜越竟不知何故有丝赧然,心中稍稍预估起门后的裴钧是哪般姿态正独坐着,暗想他可曾温了酒、可曾已开用,但当他眼前的门终于拉到了最左边,他抬起头来,却见这方雅间中竟不止裴钧一个人。
他甚至一时连裴钧都没看见,因为这里竟然坐满了人——
姜越几乎以为自己是错走入了某场皇城中的朝会,或是某一场宫里的宴席,因为在座的居然全都是在朝的各部官员,此时见他立在门口了,还都齐齐立起来向他恭恭敬敬打礼高呼:
“参见晋王殿下!”
在姜越勉力抑制的惊愕中,一只手在他身侧拉了拉他衣袖。
他侧过头,竟见是裴钧闲闲靠在门的内侧,弯起眉眼向他淡笑:“晋王爷,臣等恭候您多时了。”
第15章 其罪十四 · 结党
梅家的半饱炊漆金雕玉、巧笙妙琴,在京中早算赫赫有名,因长日应付官中宴饮、富户排场,偌大楼面儿中便有大小独室、雅间上百。此时由裴钧定下接迎晋王爷的这处虽不算作最宽阔的,却因拿掉了与邻间相隔的花绘墙板而与之两厢联为一室,陡增了不少侧长,当中四壁以金丝描了清丽海棠,叶间嵌了关外进来的彩琅作花色,衬着雕角窗棂中青红的绢画,叫满室素艳之感相得益彰。
室中有三张丈长的素面黄花梨夹头榫方桌以头接尾地拼好了,其两侧与不远外的南座儿里端端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