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底下鼎沸人声嘈嘈起来,皆道晋王爷今日怎还同旁人不一样起来了,闹得五寺都快没法议了,好歹在司礼官的勉力唱诵下都表了票。
于是司礼官清了清嗓,恭恭敬敬向六部一鞠:“下面便请六部诸位大人票议。”
片刻中,六部正副司除裴钧外的十一双目光都投在他身上,不止如此,内阁重臣与堂上的姜湛也目色拳拳地注视过来,都见裴钧捧着笏板,微微作揖拘礼,抬头侧目间,向亲王座上的晋王爷微微一笑。
这一笑,叫姜湛期待的眼神开始动摇,不禁扣紧了金龙椅柄前倾身子,颤唇唤道:“……裴卿?”
一问似提起在场所有公卿朝臣的心弦,叫裴钧那还未出口的话直如一支绷在这弦上的箭,不知起始,更不知方向,可一旦放弦而出,却必定使场上任一方重伤。
这一刻,裴钧忽有一种毁灭所有的yu望。
他唇角缓缓地勾起了,放下笏板道:
“臣,表票。”
第11章 其罪十 · 不义
裴钧声音一落,他身后余下的六部诸人即刻接连附议:
“臣表票。”“表票。”“臣亦表票。”……
这一声接一声的表票顺应天心、阁议,直如一条宽广大河汇入滚滚东流之水,无疑将新政的推行化为定局——而当所有人都向前跨出这一步时,朝堂上那唯一一个止步不前、没有附议此策的晋王爷,自然就成了这奔腾洪流中无比醒目的阻浪礁。
裴钧再抬了眉向金柱后望去,果见皇亲列座之中,晋王也正向他看来。
晋王在笑,哪怕已是被裴钧的无信之举害成了日后的众矢之的,他笑得也极漠然,眼下倏地与裴钧目光相遇,他甚至全然没有任何不豫般,只遥遥端起手中茶盏,风度万千地向裴钧一敬,又继续与身侧泰王言谈。
大殿上已经再度沸议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来回看着内阁尾座的张岭和六部当头的裴钧,皆道这师徒二人为了新政之说吵嚷至今,是连师徒恩义都吵断了几乎反目成仇,怎生这裴钧如今却变了褂,又要帮起新政来了?
内阁九座中的张岭也是满目错愕,此时一张冷脸望向对面遥遥站立的裴钧,已捏紧了笏板前倾身子。
九座之首的蔡延灰眉一抬,不动声色将此二人行状收入眼中,又垂了眸不发一言,他身边,东阳殿大学士蔡飏紧聚了眉头靠近过来,在沸乱人声中压低了嗓子:“父亲,如此我们行事或然就有变了。”
蔡延沉吟一声,依旧似闭目养神般悠悠坐着,口中只轻言一句:“裴家这小子醒了,想明白了,这是要来捣乱了。”
本朝立国以来讲究理学,崇尚“官与君同治”,不仅存续了内阁之制,甚弘扬了票议之道。官取于民,亦用于民,朝廷此举可示天心与民意同在,是顺民而为,故前几代帝王雄才伟略、福寿延年,丰功伟绩自由此建下,可到了姜湛的父皇肃宁皇帝一朝,君王多病体弱难以掌权,朝中政事便渐渐由内阁包揽。直至肃宁皇帝驾崩前后,原定登基的皇太子姜浒忽被其宫人告发了巫蛊诅咒先父一事,被褫夺了继承皇位的资格,朝中便一时大乱。经过一番惊魂暗变,内阁重臣与皇亲协议,挑选了皇后次子姜湛继位,又本着少帝年幼、需要辅佐的道理,自然又谨慎经营,将朝政握于手中。
姜湛登基八载以来,内阁之中虽小有更迭,常驻的九位阁部却仍旧还是三公与六大学士。此九者多由德高望重、门生广布的官员充当,其中主力诸官以蔡延为首结成一派,早已依靠票拟权和盘桓朝中的错综关系架空了皇权。而内阁的决策,又总还需要五寺、六部来执行,故前世的裴钧进入六部后,为使姜湛得力与内阁抗衡,便各处苦苦钻营,利用曾在青云监中与他同届、异届的种种人脉打通了六部,将六部众人结为一 党,一旦政见有异,便可借由票议之制与内阁隔朝对立,以保存己方的利益,虽其中每一人的官阶都不如内阁九位阁部,可当他们联结起来,却可以左右朝中大半实权的流动。
如此,朝廷便有了这样几个派系:一是少帝姜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