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可惜,甚至深深感激。
生活的落差带给她的不再是伤痛,而是新生,连同她永远视为孩子的女儿一起重获新生。
小朱放开花花,茫然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对她来说同陌生人没有差别的苍老女人。
她的记忆是混乱的,空白的,可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已经融进灵魂的爱从不曾被封锁。
看到她哭,小朱的心也在难受。
“不哭!不,不哭!”小朱无处安放的双手在空中乱抓,执拗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女儿因为过去再次被提及而陷入混乱后,小朱妈妈一直担惊受怕地守着她,尤其是在她自杀未遂之后,那种小心翼翼地呵护达到了极致。
小朱妈妈从来不敢幻想生命已经过去大半的自己还能从女儿那里找到依靠,可是方才,她说不哭......
小朱妈妈跌坐在路边,哭得撕心裂肺,积压在她心里多年的痛苦在这一瞬间轰然释放。
她的希望回来了。
花花反身抱住叶以疏的腰,挂着眼泪的小脸埋在她腹部,闷声问道,“叶阿姨,小朱阿姨是不是要好了?”
叶以疏低头,手掌轻抚花花垂在脑后的辫子,“是,她要好了。”回到一个单纯,没有伤害的年纪。
停好车的花亦走过来,站在两人身边,同她们一起看着那对被生活蹂|躏却始终在努力寻找出口的母女。
小朱妈妈还在痛哭,小朱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她太‘小’,不知道什么是安慰。
眼前的这个女人对她来说太‘陌生’,她不知道该不该安慰......
“不哭。”轻柔的女声随着一个拥抱悄然出现。
小朱妈妈怔然地被小朱抱紧,哭声戛然而止。
许久之后,小朱妈妈用力回抱住女儿,感受她怀抱里不再只有冬季的鲜活温度。
叶以疏看着这一幕,素净的脸在寂静村落的煦日和风中露出微笑,“她什么都知道。”
第115章
村里的一处院落中,花花坐在葡萄架下给小朱讲童话故事, 后者正襟危坐, 表情随着故事情节的起伏不断变化。
小朱妈妈隔着厨房的窗户时不时看着女儿露出笑容, 花亦靠在大门边, 同叶以疏说话。
“小朱母亲希望她一直维持现状。”花亦说。
叶以疏将视线从不远处开得正艳的月季花上移开, 转而看向一旁听故事听得紧张地睁大眼睛的小朱,“留着过去, 无论对小朱,还是她母亲都是种无休止的凌迟, 现在这样挺好, 只是......”
“只是什么?”
“小朱妈妈年纪不小了,等有一天她离开了, 小朱怎么办?”
对于一个没有过去,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小朱来说,母亲将会是她这一辈子的唯一, 可她们之间差了很多年,母亲总有一天会先她离开。
那时候, 小朱如果依然不懂悲喜, 母亲的离开只会让她想起时偶尔难受,可如果她再次领会了亲情, 那母亲的离开会让她又一次跌入黑暗。
花亦泰然,“不用担心,我会负责小朱的后半生。”
“!”叶以疏诧异。
花亦笑了笑,解释道, “不要误会,我的话和男女感情没有关系。之前刘钊看中我的公司,想做商业化用途,我不得已把它转给了一个同行里的朋友,现在他准备定居国外,正在着手把公司重新转回我名下。”
“这是好事啊。”叶以疏由衷地替花亦开心,“可这和小朱有什么关系?”
花亦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出,带笑的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年少时的俊秀,“我会把公司卖掉,用那些钱在郊区买一块儿地,盖一间公益性质的疗养院,给那些无法独自生存的人一个栖身之所。小朱会第一个住进去。”
叶以疏,“这不是一件小事,有可能花光你所有的积蓄。”
“花光就花光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赚再多也比不上一份简单的生活。”
“那后续的资金来源呢?疗养院一旦盖起来会是一个无底洞。”
“这个问题我想到了,也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什么办法?”
“周正的......”花亦欲言又止,表情尴尬,以手握拳轻掩嘴唇咳嗽一声后才又继续说道,“周正的男朋友是个慈善家,人脉非常广,他那个圈子里的人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有他们助力,给疗养院送钱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绝对不会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叶以疏了然,“看来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花亦不予置否,“早晚有一天,花花会找到她喜欢的人独自生活,或者和她妈妈一样离开我......我不能跟她们一起走,又不知道一个人怎么继续生活,也许,倾尽心力办这么一间疗养院转移注意力可以让我看起来不那么孤单。”
花亦平静的语气让叶以疏心口刺痛,她必须非常努力地屏住呼吸才能让自己不把伤感表现出来增加花亦的心理负担,“别太悲观,花花做完手术身体会好转,只要你保护的好,她有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到自然死亡。”
花亦,“希望如此。”
“吃饭了!”小朱妈妈做好饭,趴在窗口喊他们吃饭。
花花最先回应,“来了!”然后收起故事书,拉着小朱跑进了厨房。
花亦敛起还在不断下沉的心情,询问叶以疏,“一起吃?花花和小朱早上起得晚,阿姨怕两人饿着就把午饭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