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让何似看到的。
可潜意识究竟在什么时候打败了理智?
叶以疏微抬眼眸,视线擦过对面侃侃而谈的刘钊。
这次采访是刘钊亲自通知她去的,按照刘钊以往的为人,应该紧紧抓住这种能名利双收的机会才对,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推给她?
想不明白。
不过她刚才没忍住驳了刘钊的面子,下次,他肯定会连本带利的从她这里讨回去。
会诊又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结束以后,叶以疏回了办公室。
前脚进门,护士长后脚跟了过去。
“以疏,杂志社那边的人下午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让你明天多带一套衣服过去。”护士长说。
叶以疏正在喝水,闻言放下水杯,不解,“为什么?”
护士长耸耸肩,显然也对这个要求一头雾水,“不知道,就说让你多带一套以防万一。”
叶以疏的第一反应不太好,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子边沿沉思。
护士长在叶以疏对面坐下,从桌上的糖盒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含糊着声音吐槽,“不就是做个专访,能有什么万一?真搞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麻烦死了。”
叶以疏没多少情绪的眼神随着护士长抿糖的动作不断变化,最后定格在她以怪异姿势吃糖的嘴上,“姐,你能不能不要嚼?”
护士长随便扫一眼就从叶以疏脸上看到了心疼,欣慰得一塌糊涂,当即笑呵呵地宽慰,“放心,我前几天才体检过,血糖正常,不会……”
“阿似喜欢这种糖。”叶以疏突兀的声音让护士长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憋着呼吸,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让我不要嚼,是怕我吃得太快,吃完这颗还会拿下一颗?”
叶以疏将夹在耳后的头发拨出来,遮住了小半张脸,“阿似喜欢吃。”
护士长牙疼,“所以呢?你就对我这么小气?”
叶以疏低着头,不去看护士长难以置信的眼神。
护士长气得胸口疼,舔了下粘在牙上的糖,干巴巴地表明态度,“以后我和何似势不两立,你少在我面前提她,包括和她有关的一切!”
叶以疏捋着头发,闪躲的视线在经过笔记本时停留。
那一页写满了何似的名字。
无聊时写何似的名字已经成了习惯,上了瘾,戒不掉。
护士长一巴掌拍在桌面,恨铁不成钢地威胁,“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的本子扔了!”
叶以疏条件反射地将笔记本塞进抽屉锁起来,遇到再大困难也不会妥协害怕的平淡土崩瓦解。
护士长动了杀人的心思,表面上还要努力保持微笑,“就当姐求你了,别总为何似做蠢事,你一心想着她好,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到头来反而不遗余力地记恨你。你这么做值不值得我不评价,只提醒你一句,不要再让别人抓住把柄,不然你这些年的努力都会白费。”
护士长语重心长的话像是当头一棒,让叶以疏的偏向何似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我知道。”叶以疏说,淡淡的声音混合着清浅的呼吸,与外面的嘈杂格格不入。
护士长不忍继续责怪,转而再次提醒她多带一套衣服。
叶以疏从衣架上取了件白大褂叠好,放进手提袋里。
护士长没走,看着叶以疏不慌不忙地整理东西,等她确认无误之后才又再次开口,语气有些犹豫,“以疏,你要是不想去,可以找院长说说情,就算刘钊的权力再大也不过是个副院长,只要院长开口,他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叶以疏在拉拉链,听到护士长的话没有多大反应,不紧不慢地回答,“不用,习惯了。”
除却不该有的私心,她早就习惯在刘钊面前用‘听话’来换取何似平静的生活。
“那你也不能总被刘钊抓着把柄为所欲为,这几年他从你身上拿走的好处还少?要不是你,他怎么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当上副院长,这个职位本该是你的。”
叶以疏抬起头,无所谓地笑了下,“我不觉得有什么,能继续穿这两身衣服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我还有阿似,只要是为她好,吃点亏没什么大不了。”
“你......”护士长欲言又止,憋了半天,也只是叹口气当做默认。
“姐,你不要这样,我没有吃多少亏。”
“没吃亏?!”护士长气不打一处来,“你拼死拼活地治病救人、做研究,好不容易出了成果名利都归他,这还不是吃亏?”
“没关系,他要那些名利除了让自己步步高升,也为医院争取到了不少好机会。我不擅长和媒体打交道,就想好好做个医生,他能利用我的成果做出名堂,我其实挺感激他的。”
叶以疏放好手提袋,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平平淡淡的表情让护士长不知道怎么发火,“以疏,你就是太在乎何似了,那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经不起风浪的人,你没必要什么事都替她扛着。”
叶以疏笑了出来,璀璨如繁星的眼眸里满是温柔。
“姐,我知道阿似可以受委屈,一直都知道,但我不能让她心里受煎熬,她太小,后半生还长,我舍不得。”
护士长无话可说,能把叶以疏捆绑得寸步难行的只有何似。
“姐,给你看这个。”叶以疏转过电脑,屏幕上是何似在战地留下的那个笑脸,“阿似很好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