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下,秦军军营。
王贲登上望楼,瞧见西边展现出的蒙字大旗,嘴角露出了难得笑容。
熟悉王氏父子的人都知道,王翦一脸和蔼,不怒自威。王贲则始终板着脸,看着就令人生畏。
王贲现在能笑出来,说明确实有值得让他高兴的事情。
转瞬之间,王贲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前去迎接的王戊一行人,与蒙恬的队伍拉开了老远的距离,一点也没有友军之间,其乐融融的样子。
待距离王贲的大营五里左右,李必、骆甲自带着骑兵前往各自的营地,蒙恬则带着一队百余人的亲兵队伍,护送着马车,进了王贲的营门。
“这是怎么回事?”
王戊回到王贲身边的时候,面上愤愤不已,腰间的青铜剑也不见了踪影。
“王戊不才,败给了蒙家的家生子。”
在王贲面前,王戊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禀告道。
原来,王戊提出比剑的时候,考虑到两军之间的团结,蒙恬并没有答应。
可没有想到,王戊越来越蹭鼻子上脸,非要与蒙豹比试一场。待他胜了蒙豹,就有了挑战蒙恬的资格。
最后,惹得蒙恬也生气了,让蒙虎送来一把金灿灿的宝剑,递给蒙豹。
见蒙豹弃刀用剑,王戊心里暗自得意。他却没有想到,蒙豹手里的宝剑,涂上了一层黄漆,看起来跟青铜剑没有什么两眼,却是用精铁打制而成。
结果,没有几合,王戊手里价值千金的宝剑,就毁在了蒙豹的手里。
王戊的内心,痛苦的滴血了一路。
既心痛于败在蒙豹手下,也心疼手里的宝剑。
那可是真的花了千金呐!
“真是丢脸丢到昆仑去了,主动招惹,却又灰溜溜的败退回来。”
王贲眉头微皱,他心中也不喜蒙恬,但此次攻取大梁,尚需要两军的配合。
“怪就只怪蒙豹手里的剑太锋利了。”
王戊暗中撇了撇嘴,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花重金打造的宝剑,怎么比剑的时候,却显得如此脆弱。
“王戊做得不错,将军可以借题发挥。”
突然,王贲的副将辛胜开口说话了。
“这是为何?”王贲诧异的问道。
“老将军所言,将军还记得吧。”辛胜笑了笑,闭口不言。
“贲儿,无度不丈夫,你要成长为一代名将,当扩展心中的度量。不过,你在蒙恬面前,不妨尽情表现得小气一些。”
王贲还记得,驻扎在邯郸的时候,夜游赵国王宫,王翦曾这样告诫他。
“此次围城,我还需要蒙恬提供助力呢!”王贲眯着眼睛,有些困惑。
“蒙恬领兵的日子不算少,该怎么配合,他不会乱来。”
辛胜心想,王贲的性子,还是太直了,没有学到老王将军的圆滑本事。
“王氏蒙氏其乐融融,大王就吃不香睡不稳了。”
辛胜压低了声音,低沉着说道。
“嘶——”
似乎一道闪电,撕破了王贲内心的天空。
这时,蒙恬护送着铜马车,与他越来越近了,只有三十步的距离。
“哈哈,真没有想到,左更恬竟然骑马而来。我原以为,左更娶了公主之后,腿都软了呢!”
王贲感激的看了辛胜一眼,王翦派他担任王贲的副将,除了协助王贲领兵之外,更要在关键时刻点化王翦。
如果没有辛胜的点拨,为了争取蒙恬毫无保留的出力,王贲少不得表面上虚与委蛇一番。
“呵呵,我记得,大王也是娶的公主呢!”
成年人之间会开一些荤段子玩笑,但拿新婚妻子开玩笑,蒙恬心中介意得很。
“······”
不善言辞的王贲,顿时跟王戊一样,怔怔的呆在了原地。
蒙恬娶的赢燕公主,王贲并不喜欢,但齐国来的蒙氏,与王室结了亲,王贲心里多少有些嫉妒。
大庭广众之下,王贲绝没有调侃嬴政的勇气。
为何我要说娶公主,直接说成婚不就好了吗?
王贲心里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看来自己对蒙恬能够娶到公主还是太介意了。
“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一大快事。少上造的意思是说,左更应该好好享受这人生的快事才是。”
辛胜摸着花白的胡须,站出来打圆场:“我等站在这里,车中的贵怕是久等了,还是先请入帐吧?”
“先入帐。”
王贲反应过来,眼下不是与蒙恬打嘴仗的时候,只要两人表现得不和就行了。
等了这么久,王贲迫切的想要与车中的郑国交流一番。
水攻大梁,王贲早有这样的想法。
大梁不比春秋时期的晋阳,水攻这样的大都市,工程浩大。王贲军中的工师御史,谁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按秦军军法,建言者,若事不成,事后会受到法律惩罚。工师御史不敢保证水攻能够成功,若是河水倒灌,反而淹着了秦军,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行。
普天之下,数来数去,只有主持修建了郑国渠的郑国,才能实现王贲心中,水攻大梁的构想。
“吱吱呀呀······”
两匹马拉的铜马车,入了王贲的中军大营后,辕门立刻关了起来,护卫的短兵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郑国先生前来大梁,消息没有走漏吧?”
入了大帐,王贲面向马车,口里说着,眼却瞟向了蒙恬站立的方向。
“你放心,自出了咸阳,郑国先生的日常生活,都在车里解决,没有任何人见过马车里的人。”
感受着王贲怀疑的眼神,蒙恬心里颇有些不满,如何保守军事机密,我可比你擅长多了。
“现在咸阳都水丞的官署里,另一位郑国先生,正在坐堂办公呢!”
长平之战的时候,白起装病,暗中赶赴长平。这次,接到嬴政旨意后,蒙恬则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的主意。
找了一个与郑国长得相像的男子,简单培训后,让他假扮郑国。深居简出,只需要偶尔露一下面就好。
“将军让郑国前来,所为的,应该是水攻大梁的事吧?”
郑国掀开车帘,下得车来,尴尬的瞧了蒙恬一眼。
一日三餐,拉屎撒尿,都在马车里解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是如此。”
王贲点了点头,郑国作为水工,能猜到王贲的想法,并不奇怪。
郑国暗中叹了一口气,双手作揖,弯腰鞠躬:“水火无情,大梁城内的黔首无辜,郑国请求将军不要采用水攻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