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趁老板去拿货的间隙,便瞧起了货架上的天白花菇。李苦儿总算是长了见识,原来这就是天白花菇。这花菇不似普通干香菇一般干瘪皱缩,而是菇形圆正,菇蕾肥厚,上有网状裂纹,露出内部雪白的菇肉。两个价格,优劣相比,好一些的个头要大许多,看来也饱满许多,尤其是菇蕾,爆裂得犹如一朵棉花,雪白的鼓起上,菇面原本的棕色只剩点状斑纹,使得整体看来愈发洁白厚实。看起来是相当漂亮,只不知吃起来对不对得起这样昂贵的价钱,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
“我们便要一斤上等的。”何未染面上尽是神秘之色,低声对李苦儿道:“你将价格压下来,多了的钱就归你了,海蜇皮也是一样,好的话,我们得买二十张,老板报的价剩下的便是你的。”
“这……这样好么?”李苦儿颇感意外,这是吃回扣的行当,在后厨主事的眼皮子底下做,啊,不对,是被主事唆使着做的,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她怀疑何未染是想通过这事来试探她的贼心思,想到这一层,便不禁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颤颤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热天的你抖什么呢。”何未染拍拍李苦儿的背,又道:“我说真的,你且照我说的做,晚些便告诉你缘故。”
都这么说了,李苦儿也不再多想,只打算着为王府省下钱来,至于这省下的钱是藏私还是交公,便待何未染坦白了个中来由再决定。
不多久,古掌柜便拿了一个巨大的纸包出来,摊在她们面前。说是纸包,其实与往常说的那种又不大一样。李苦儿好奇地瞧着古掌柜将面前这洗脸盆一般大小的纸包拆开,里头,一张张圆形的米白色干海蜇皮叠码得高高的,就像街口煎饼果子的面皮。古掌柜拿起一张,给二人看:“瞧瞧,整一张有这么大,薄厚均匀,一点破损也没有,颜色也是难得的白净,里头连一粒沙都没有,口感就别提了,总之我敢保证,远近没有比我这儿更好的海蜇皮了。”
李苦儿不大懂这些,听掌柜这意思倒是挺不错的东西,只不知其中有多少水分。她偷眼看向何未染,见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便也会意,问道:“古掌柜,那价钱怎么算?”
“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千里挑一,价码呀,自然也高。”古掌柜对于李苦儿二人是不是能买下这些心存疑虑,便将丑话说在前头。往日来他店里的大口气主顾多了,开口就要最好的,可一听价钱便含含糊糊七弯八拐缩回去的也不在少数,而眼前这李先生的女儿,他只知李先生生前家中便算不得殷实,死后留这一个孤女更是好不了了,但至于这孤女后来是怎样的处境便没再留意过。
“掌柜的你先报个价来让我们听听吧。”李苦儿开腔,她总觉再让古掌柜铺垫下去,下面就是要报天价了。虽说方才几个蘑菇卖那么贵在她眼里也是不可思议,但好歹是乔王府要的东西乔王爷要吃的菜,这价钱也算不得什么。
“这海蜇皮啊,一两银子四张,你们看,是要多少?”
好贵!李苦儿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二十张就是五两银子,加上一斤上等天白花菇,就是八两银子,她那一地的白菜都卖完了也挣不到这么多……啧啧啧……
“便宜点,我们买十张,还有那个三两一斤的天白花菇,我们也要一斤,掌柜的您给个好价钱,以后我们还来。”李苦儿突然觉得自己快变成小抠鬼了,事实证明,只要有获利的机会,随时便会有腐败的可能,实在太危险。
“哎呀呀,李先生的女儿啊……”古掌柜摇头晃脑不知在感慨什么,寻思了一番,还是道:“这样吧,本来十张海蜇皮是二两半,那两张便算是送你们的,收你们二两吧。”
“也就是一两五张,两样东西加起来,五两呢……”李苦儿看看一言不发似只在看她表现的何未染,继而作出犹豫的模样,沉吟半晌,先拉着何未染转过身咬耳朵:“何姐姐,这价钱离谱么?”
何未染知她是对这东西的本钱心里没底,想知道接下来是杀轻点儿还是杀狠点儿,便轻声在她耳边道:“差不多就成了。”
意思明显,这价格尚可接受,至于再往下,便全看李苦儿想要多少。李苦儿摸摸鼻子,她寻思着这海蜇皮一定不好卖,否则也不会藏在里头,清水镇上的大户人家是不少,但也极少有洒着闲钱屯这么多上等海蜇吃的,想来这一包海蜇皮也是放了许久,掌柜没理由死咬着高价不放,否则方才也不会那么快松口了。思及此,她对何未染点了点头,又转回身对掌柜的道:“不如古掌柜你再便宜些,我们就要二十张海蜇皮了。”
“这……”
一个这字这了半晌,李苦儿见他颇为踌躇,又道:“不如一斤天白花菇加二十张海蜇皮,六两银子,日后再买什么上等货,我们还是要来的。”
古掌柜寻思来寻思去,一边还分出心思想李先生的女儿怎么变这样了,小时候明明是乖巧懂事的。想到她那句日后买上等货还要来光顾,便不禁又动了心,毕竟做买卖这事儿,不是看眼前的小利,而是要将目光放远再放远。
“行,那我便说句痛快话,六两就六两了,往后李小姑娘可得记得照顾我店里的生意。”
“一定一定。”李苦儿笑眯了眼,这就省下二两银子,太不得了。
何未染对与李苦儿相视一笑,付了银子,包了货,两人便出了汇香阁,往乔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