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乐呵呵应声,问:“菜合胃口吗?”
“合胃口,新鲜好吃。”齐硕说。
周易停下来是想问问贺西宁怎么不动筷子,但见她一堆同学朋友都没什么反应,便识趣不多嘴,等到了另一桌见到楚云,悄悄问:“你今天怎么不带着你外甥女一块儿来?”
自己大清早就跑来了,贺西宁又单独带其他人来,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打过照面,明眼人都会觉得有问题,不过楚云这么大人了,肯定不至于跟小女生闹架。
楚云往那边望了眼,恰恰对上贺西宁的视线,不自然地别开,回道:“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起床,就没叫上。”
“还以为你们怎么了。”周易了然,说道。
她淡淡说:“没有。”
到桌子那儿坐下,跟着大家一起烫菜,不过也没吃多少,就着清汤随意夹了几筷子青菜,多数时候都下意识在看着另一边。
周易有所察觉,可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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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凌晨一点半,周易开车送她们回去。
下半夜的C市宁静空旷,路上车少人少,新时代大街离廊桥院子还是有那么远,足足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送她俩到家,周易交代两句就开车走了。忙完开业第一天,明早还得去看周知敏,接下来事情可繁杂得很。
楚云和贺西宁站在大院门口,谁都没有说话。
走到楼梯口处,楚云先开口:“什么时候去找的齐硕他们?”
“上午。”贺西宁说。
“在外面吃的午饭?”
“嗯。”
院子里空荡荡,地面铺着成层的落叶,种黄桷树夏天遮阴确实凉快,可一年四季有大半时间都在掉叶子,地上少有干净的时候。墙角的海棠经历了雨声的冲刷,不知何时开了,不过没全部盛放,红艳艳挂在枝头,在不够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尤其显眼。
上楼梯前,楚云看了一眼初初绽放的一树海棠。
兴许是个人错觉,南方的海棠不如北方的海棠开得明艳,仿佛更为含蓄,可能是时间太短还舒展不开。
在北京那边,楚家的独立小院里也种着海棠,那树亦恰巧就在楚云房间下面。这是她一开始到贺家没发现的共同点,又娇又艳的海棠花。
她需要时间冷静,贺西宁不会逼她。
两人表面上还是像以前那样说话做事,皆都暂时不提昨晚,明天还要上课上班,时间已经不早,洗漱完毕就各自回房间睡觉。
临进门前,贺西宁突然轻喊:“楚姨。”
楚云停住,没应声,只看过去。贺西宁走到她面前,想拉着她,可被避开。楚云把着门把手,半边身子侧进屋,盯着这人半晌,沉声道:“早点睡觉。”
语罢,不管对方还站在外面,进房间把门关上。
贺西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楚云比昨夜还晚入睡。
乱,烦躁,心里空。
悬崖勒马是件很难的事,冲动的人脑子一热什么都做得出来,睡袍松垮垮落在手臂间勾着时她稍微清醒些,让贺西宁出去,对方其实不愿意走,但终究还是在她的沉默中出去,且带上了门。四月份的夜晚还是冷的,楚云赤脚踩着湿地面,鞋子早被甩到一旁,她将睡袍拉起来,凭感觉摸到开关打开灯,浴室里骤然一亮,霎那间就与镜子里的自己面对面。
镜子里的她衣着乱头发也乱,因醉酒热而嘴唇红.润,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像刚刚被剥掉了伪装的壳,露出里面的柔.嫩与真实。
自己眼里的念想骗不了人。
睡袍带子落在地上早已被水浸湿,她拢紧领口,低身捡起来。出来时到处都是黑的,贺西宁房间都没开灯,她都没敢朝那里面看。
那种想法多可耻,她还是做了,不顾后果,如今要面临的就是无法解决的局面。这不是谈一谈就能过去的事,何况陈君华还不知情,要是被知道了,陈君华怕是能被气得半死。
若换成一个稍微大两岁的,其实都容易得多,因为各有各的思量,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楚云对贺西宁说不出绝情的话,更不能给保证而一错再错,现在做什么都不对,不做也不对。
境地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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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惯来忙碌,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些兵荒马乱,今天大老板会下来视察工作,每位员工都得打起精神应对。
楚云状态不太好,忙起来才勉强好受些,尽量将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之中。中午是去食堂吃的饭,正巧遇上秦林,秦林是一个人,见她旁边有座位便过来坐。
秦林在工作上比较强势,为人直言直语,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坐下吃了两口,问道:“今天怎么精神焉焉的?”
楚云愣了愣,对于上司的问候不太适应,片刻,回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下了班好好休息,别耽搁工作。”秦林道,话说得比较直,她就是这个性子,即便是私底下聊天也不会跟部门里的人太温柔。
楚云记起黑衣女人,突然有问题想问,可仔细一斟酌又觉得这样太突兀,而且还是在公司里,问私人问题不太好,便把话咽回肚子里。
她至今没敢把自己往同性恋沾边,借口昨晚是荷尔蒙之下的驱使或是冲动,内心更多的是负罪感。
大抵人在初初接触未知的时候,都是无比纠结的,可以触碰却不敢,怕捅破了蒙在眼前的那层薄弱的无用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