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仍旧黑魆魆一片,雪花飘飘,现在才五点,离出门上班还早。
她喘了喘气,顺顺急.促的呼吸,就这样呆愣地坐了许久,直到感觉有点冷了,才把搭在腰间的被子拢在胸口,然后倏地一下直挺挺倒在床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瞧不见,
梦里那些暧昧的场景却逐渐清晰起来,一帧帧地浮现,好似真的经历过一样。楚云有些分不清真假,如果是假的,那个吻未免太真实了些,但不可能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她哪会感觉不出来。
虚幻或者现实,她都不愿意去深究。
这是躲避,避开那些内心深处的害怕。这种事情,她应该梦见男人才是,可对方却是女的,货真价实的女人,与她一样,大概是看电影看傻了才会生出这种荒唐的梦。
楚云抬抬手,用胳膊蒙住自己的双眼,仍未能从梦境的余惊中挣脱出来。
三十二了,或许真像朋友们说的,是时候该找个对象,不然怎么会做这种古怪的羞耻梦。
两个女人,怎么可能……
她知道同性恋,但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读大学那会儿,班上有两个男的就是一对,可最后的结果呢,双双退学治病。
97年,中国同性恋去罪化,2001年,去病化。现今距离去罪化已将近十年之久,大家都这个都比较包容了,提起同性恋已不再避如蛇蝎,可对于老爷子和楚云这类人而言,他们能做到尊重,但不能做到毫无芥蒂地接受。
尤其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楚云努力将那些不应该的想法甩开,但越是这样,脑海中的回想就越清晰,无边的黑夜最容易滋生那些肮脏的念头,致使人沦落其中。
那个女人仿佛就在她身上一般,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亲吻她的耳廓、脸侧和脖颈……那冷冽的薄荷香萦绕不散,像密密匝匝的丝线将她缠.绕住,她就是粘附在蛛网上的猎物,就快要被结网的主人一点不剩地吃掉。
池水缓缓荡着,一漾一漾的。
她有点烦躁,摸着黑啪地一下打开灯。
刺眼的灯光使得她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神。
怔怔躺了良久,楚云坐起来,望望雪花飘动的窗外,收了换洗的贴身衣物进浴室洗澡。
因为喝了酒,她身上一身酒气,十分难闻,一进浴室就将衣裤脱了,随意扎起散乱的乌发,拧开水,等水温差不多合适了抓紧时间洗。
早上的热水比较烫,冲久了浑身都暖和起来,楚云接了捧水浇脸上,清醒清醒。浴室里白汽蒙蒙,视线有些模糊,朦胧间精神一阵恍惚,控制不住地又继续想那个梦,那些场景愈发清楚,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即便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凭借那声轻喊,楚云也知道梦见的是谁。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不论别的,贺西宁可是晚辈,与她侄儿侄女同辈,真是梦魇了才会那样,昨晚就不该看那部电影。
可能是跟贺西宁相处太久,生活中没有其他人的出现,所以才会如此。
楚云关掉水,抹了把脸,扯过自己的毛巾擦身子,边擦边看向对面的半身镜,镜子里的自己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脸色有点白,昨晚没睡好所致。
穿上衣服,她下意识走到镜子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白皙的脖颈,又移到锁骨处,莫名怔神一会儿。
直到觉得冷了,才回过神擦头发。
镜子表面水蒙蒙的,汇聚的水珠儿汇成一滴滴往下滑落,在镜面上形成一道一道的湿.痕,楚云无意碰到了下,冷意直往骨子里钻,她终于完全
从那不该有的场景中脱离出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当看到挂在置物架下方的贴身小物什时,她蓦地脸上一热,连头发都没吹,就先把这个拿下来手洗晾上。
等做好这些,出去晾衣物时,贺西宁也起了,房间的门半掩着,灯光从里面泻出。
楚云匆匆看了眼,到阳台去,一面做事一面整理情绪,然后回来煮早饭。
今早的贺西宁与往常不同,兴许是下午要去接陈君华回家,她起得更早不
说,书都不看了,洗漱结束进厨房来帮忙。
楚云心头乱糟糟的,一眼都没看这人。
贺西宁却站在了旁边,帮忙洗菜。
只是煮粥而已。
“我来就行,你回房间看书。”楚云说,想让她离开。
可贺西宁没动,两三下把菜洗好,递过去。
楚云没接,说道:“放篮子里吧。”
贺西宁照做,抬眼看向她。楚云避开了,全然不愿意多接触,即便昨夜种种都是一场虚幻的出格的梦,但要她坦荡荡地面对这人,还是有些难的,何况刚开始那会儿太真实了,真实到不敢去深究。
她只当自己喝多了,其余什么都不再乱想。
贺西宁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着,半晌,说道:“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的房间。”
这句话真有够多余的,房子里就两个人,不是她还能是谁。楚云身形一僵,小指不自觉抽.动了下,许久才嗯了一声。
摆明了不愿意多谈。
贺西宁识趣,神情颇晦暗,但依旧没有出去。
两人相互搭手,各怀心事地做好早饭。因为时间还早,楚云吃完早饭再走,走到院子里,雪正好停了,快到院门口时,她无意回头看了一眼,竟瞥见贺西宁就站在阳台上,身形颀长而清冷,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