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七平放下手,静静看他。
船和漂浮球,已经拉开了一米的距离,咸涩的海风,却还是将茅七平的每个字都送到了三人的耳边。
“我媳fu每天夜里起来,都不知道她丈夫去哪儿了,我孩子每天夜里起来,都找不见爸爸。”
他的眼里,是真真切切的,压抑着的苦。
钱艾笑意渐消,沉默下来。chā科打诨逗贫嘴,他可以,但对着这样的茅七平,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徐望压下心里的不是滋味,尝试去劝:“等你五点出去,他们就会忘掉夜里发生的事。”
“但那五个小时里的煎熬是真的,”茅七平轻笑着摇头,“我儿子每天晚上撕心裂肺嚎一次,好几回都哭抽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越轻,越让人听着心颤。
小孩儿哭抽,可大可小,严重的甚至会有后遗症。
船与漂浮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茅七平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他们是忘了,可我都记着呢,夜复一夜,永无尽头……”
这是他们听见的,茅七平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那漂浮球,那人,和那似有若无的叹息,都隐没在了茫茫海雾里。
第33章 海怪
船驶出去很久, 甲板上都没人说话,灰白雾气笼着茫茫海面, 也蒙到了人的心上。
世上的事都是多维度的。
他们看见这一面, 别人看见那一面。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很辛苦了, 却原来,他们该庆幸, 庆幸还无牵无挂,还年轻气盛, 还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说启程就启程。
“怎么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已将船舵稳在正确方向的吴笙,从驾驶舱里出来, 就看见三位伙伴愁云惨雾, “茅七平又说了什么?这条航线里还有彩蛋?”
立即猜到和茅七平有关,是吴军师超凡的智慧,至于最终落点完全偏离, 对于思考模式向来不走寻常路的吴军师,再正常不过了。
徐望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位完全没领会甲板气氛的同学。
吴笙也看他,茫然蹙眉的歪头样, 蓦地透出一丝呆萌来。
徐望心上的灰雾,忽然就散了大半。
他第一次发现, 这样永远在自己频道里的吴笙挺好,理xing务实,就事论事, 不去发散深想那些有的没的,目光永远放在前方的山顶,让你不由自主也跟着他一起专注,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航向没问题了?”徐望跳过茅七平的话题,直接扔了个新提问。
这话算问到吴笙心坎里了,他立刻微微一笑,眼里写满了“天下尽在我掌握”的字样:“当然,jiāo给我掌舵,就……”
“小况——”徐望忽然转头喊况金鑫,“望远镜jiāo给你,有任何情况随时汇报。”
况金鑫一个立正:“收到!”
目送况金鑫哒哒哒跑到船尾,吴笙心情复杂:“听人把话说完是礼貌。”
徐望重新看向他:“可以,请去掉自我吹捧的部分。”
吴笙:“……”
相顾无言两秒,被剥夺了唯一乐趣的吴军师,转身可怜巴巴地回了驾驶舱。
围观全程的钱艾总算找到机会发表感慨:“这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上高中那会儿他把你治的死死的,现在倒反过来了。”
徐望怀疑他俩过的不是同一个三年:“那时候我个头比他还猛一点吧,不说我一个打他俩,至少也是势均力敌。”
钱艾不认同地直摇头:“你不能光算武力,你得加上智力。”
徐望:“……”
毫无伤害队长自觉的钱艾,忽然环顾四周,疑惑道:“天是不是黑了?”
徐望愣了下,抬头看天,果然。
茫茫大雾,能见度和光线本就不好,但先前遇见茅七平的时候,整体视野还是个“不太明亮的白天”,可现在,乌云密布,就在他们抬头的片刻功夫,乌云成了黑云,几乎透不下一丝光亮,连四周的雾气都被拢进这晦暗里,再看海上,只剩一片黑茫茫。
“小况,还能看见灯塔吗——”驾驶舱里传来吴笙的询问。
“可以,”况金鑫贴着望远镜,看得真真,“灯塔是亮的,现在反而更明显。”
“好的